第十四章 别梦依稀（1 / 3）

纪云刚进府衙大门，捕头班班头何进正迎面走过来，眼睛泛着红丝，想来昨夜是他当值。其实洛阳城一向太平，大内有龙凤二卫；京城有大理寺羁捕堂；地方上有洛阳巡捕司，也不会有什么大事，至于那些蝇营鼠盗之事，连这些洛阳府的捕头都不管，交给地方保长管理就是了。

何进见纪云进来，忙将他拉到一边的偏房，说道：“你来的正好，刘大人正让我传你进去，他在书房等你。”然后有些神秘地说：“太爷好象不大高兴，听说是为了童谣儿歌的事。”

纪云也感觉纳闷，虽然他来的时间不长，但据他对府尹刘继善的了解，这位刘大人还算个清官，也是个不爱惹事的。当初洛阳府尹周进兴被罢官，北宁王一力保荐自己的亲信，但丞相裴承中却坚决不同意，说洛阳是天子脚下，要找一个德行和人望都符合帝都风范的人来任府尹。两家争执不休，这府尹竟空缺了五年，最后皇上震怒，亲自下旨到吏部，调来全国官员的名册，这样远在扬州任知府的刘继善也不知被谁推荐的，调入京城官升一级，任了洛阳府尹。

纪云知道，别说刘继善的洛阳府尹，现在朝廷的官都不好当了。朝局动荡不安，而且朝廷上又党争激烈，各派势力纵横，互相攻击、倾轧大有水火不融之势。就连皇上好象也束手无策，只好任他们去斗，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乱子，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刘继善的书房并不华丽，石子铺成的甬道蜿蜒曲折，一明两暗的三间房舍掩映于竹林之内倒十分雅致、清幽。此时深秋，竹叶落尽，满地翩跹，围在屋外的是一圈淡黄色竹子扎成的篱笆墙，看那气势大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刘继善此时正站在书房的窗边，略带病色的脸上，被阳光一晃，显得有些苍白，黑白参杂的一部须髯已经稀疏，而且是白的多黑的少。深陷的眼眶，一双似明似暗的眼睛，闪烁着不定的光，那眼神中似空洞无物，又象是已望穿了这洛阳城的重重迷雾。

纪云在门外施礼，“参见大人。”刘继善身子动了一下，疲惫的说道：“进来吧。”

刘继善比一月之前更瘦了，身上的灰色丝绸长袍虽然依旧合身，只是已显得有些肥，拦腰的袍带还是将腰间勒出几个褶来。他在书案后落座，宽大书案把他的半截身子遮住，目光沉沉地向前望着，从下面看去就象庙堂上放的一尊雕像，沉默的让人感到高深莫测。他摆摆手，向椅子上一指，“坐吧”。纪云知道刘继善最烦客套，而且一向办事、说话喜欢简练，最忌讳官场那套繁文缛节。

“你最近可听到洛阳城有什么传闻吗？”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好象昨夜也未曾睡好觉，嘴唇干干的，脸上一丝光泽也没有。

“传闻？”纪云一时也猜不透他指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这位刘大人可不简单，虽深居简出，但耳目灵通，一定听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忽然纪云心中一动，连忙躬身施礼道；“近日卑职在城中巡查时，听到有街头小儿在唱儿歌，这儿歌听起来有些奇怪。说什么‘堂堂相国寺，隆隆在世间。谁能偿旧怨，福寿永平安。’卑职想这相国寺并不在洛阳，那旧怨又是什么呢？只是我来的时日不长，不知其中关节，故未曾向大人禀报。”

刘继善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瞬间闪出一抹亮光，“我知道你素来行事谨慎，这童谣恐怕已不是最近才听到的吧，我想知道你怎么看这件事？”他一双眯缝的老眼，在面前这张年轻的脸上转悠着。纪云却分明地感到了这目光的锐利。

纪云能怎么看这件事，直到现在他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昨晚的花月吟让他堕入五里雾中，大清早的，没头没脑的，刘继善又问起洛阳城童谣的事，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答，其实他也是凭着多年来当捕头的知觉，只是觉得这童谣有些蹊跷而已，难道这里当真藏着什么隐秘不成。

刘继善见纪云没有搭言，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端起书案上的茶杯，慢慢地喝了口热茶。放下茶杯，可能是茶水的热气的滋润，苍白的脸上有了点红润，眼角撩了一下，说道：“你在济州任上一定也听说过乾元四年，也就是先帝驾崩当年洛阳城发生过的惊天大案。”

纪云精神一震，说道：“不知大人说的是‘洛阳城阴兵借银’案还是‘骆侍郎满门丢头’案？”

刘继善微微点点头，“在官府兜这是两个不相干的案子，但据人传言，这原本就是一案。前任周大人正是受这两案的牵连才被削职为民。”

纪云一脸的疑惑，不明白今天刘继善怎么突然之间对他提起这件陈年旧案。虽然这件旧案当时轰动天下，但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十几年的光阴早以轻易地把人们的记忆磨平，就是洛阳人实在是需要新鲜事来刺激一下神经，也犯不着把十几年前的事翻出消遣吧。况且他才到洛阳半年，京城中的许多事还没有理出头绪。

刘继善似乎看出纪云的疑惑，叹了口气，大有人世沉浮之感，淡淡地道：“我作这府尹至今已有九年了。按照朝廷惯例府道一级的官员连任不得超过三年，按理说我早就该离任，或升或降，开国以来你可曾见过一任九年的官员吗？”九年的岁月，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