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 / 10)
理查德·奥尔迪斯用一个问题开始了他的第二次课。
“你们有谁找出了那个穿深色大衣的人?”
今晚电视机被放在一架海绿色的推车上,推车上贴着标签:贾斯珀英文系公物。黑板上还残留着前一个班上课后用手掌没擦干净的方程式。屋外气温降到了破纪录的低点,严寒直逼室内。屏幕上杀人犯慢慢眨了眨眼,等人回答他的问题。看到没人说出答案,他便把双手手掌往上一翻,似乎是说,我在等着呢。
“我一直在忙着做我的研究。”终于教室后面的一名学生发言了。丹尼尔·海登是个苍白的、瘦弱得像害了病的男孩,他那沙茶色的头发垂耷下来盖住了眼睛。他说话时永远不像是在看着对方。他不像许多其他学生那样的聪明。不同于九名同学中的一些人在校园里成群结队的活动方式,海登总是独来独往。他并没把自己看得特别;他也不曾试图以自己渊博的文学知识在其他同学面前逞强争先。事实上,在他穿着件Pavement乐队的T恤和一条磨旧的蓝色牛仔裤出现在夜课班之前,很少有人知到海登也是英语专业的学生。他外衣的前口袋里总是放着本卷着的平装小说。
“你做的是哪种研究呢,海登先生?”奥尔迪斯问道。
“关于你的研究。关于你做过的事。”
教授并不躲闪。“你不该做这样的研究。”
海登咧嘴笑了。“你不想知道我都了解了什么吗?”
奥尔迪斯伸出双手,手掌一摊:给点面子吧。
“有一本真正的犯罪小说,是关于你的案子的。书名叫《疯教授》。你看过吗,奥尔迪斯博士?”
“没有。”
“我昨晚看了。全都看完了。我没法停下来。我一定得弄清楚你究竟做了什么,然后我才能再来上课。那本书的作者——他相信你是罪恶的。他相信你也许是个天才,但你的脑子出了问题,这使你变了。他们很多人都这么说。”
“他们?”
“就是你的敌人。那些认为你不该来教这门课的人。”
“那你相信什么呢,海登先生?”
“我相信……”那男生支吾不言。他的目光垂了下来,落在他桌上还未翻开的笔记本上。“我相信你是个坏人,”他继续说道,声音低得几近耳语,“你做过的事情骇人听闻。你伤天害命,所有的信息都在那儿。教授杀手。天才杀人犯。他们称你为书人。”
奥尔迪斯肯定地点点头。接着他说:“好吧,我本不想和你们谈这个话题,但既然有人已经在背后调查我,那我们就必须讲清楚了。我就这么说吧:我把两名女生送进了坟墓,我有罪。每天晚上我都在这里回想我还是杜孟大学的一名年轻教授时的遭遇。现在我能告诉你们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头脑是带锁的屋子,良知是钥匙。而我们中的一些人早就不知把销匙扔到何处了。”
“你愧疚吗?”
海登又发难道。就在那一刻学生们第一次看清了教授的能力。他对那男孩的恼火转换成了另一种东西,一种像是愤怒的东西,炙热而恶劣,就在他的眼角。但下一秒却又消失了。
“愧疚这个词只是嘴上说得轻巧,海登先生。”
“但你谋杀了两个人!你杀了两名无辜的女性,还把那些书摆在她们的——”
“没有人知道发生在杜孟的整件事情的经过,”奥尔迪斯说道,“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如果我说我愧疚”——这个词令他面前的麦克风发出一阵呲声——“就好像回过头去再经历一遍我的罪行,而我是不打算这么做的。不在此时此地。”
有那么一会儿,海登似乎已经说完了他要说的话。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目光盯着电视机说道:“只死了两个人,是吗?”
奥尔迪斯平静地眨了眨眼,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问题。
“他们是已知的受害者,”海登继续道,“那两个研究生——你没再杀过其他的人了,对吗?”
教授在自己面前重重地一摆手,用一种像玻璃般尖锐的声音说道:“我不会接受一个学生审问。”
听了这句话那男孩心软了。他点点头,但更像是对他自己,然后把他的那本《线圈》放到笔记本上面。接着他站起身,开始朝着电视机屏幕走去。他在屏幕前停下,对奥尔迪斯说了几句话,教室里没人听见他说了什么,因为他背对着大家,说完他便走出了门。
大家一阵沉默。
等海登走远了,教授说道,“那么现在就是八个人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有些不自然的笑声。有人紧张地咳了咳。有几个人开始议论,只是为了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几秒钟后,奥尔迪斯让课堂安静下来,他把一根长长的苍白的手指放到嘴边说道:“嘘,同学们。”于是教室又重归沉静。
他整了整面前快要散架的监狱桌上的授课笔记,然后说:“好,现在告诉我谁找出了那个穿深色大衣的人的名字?谁解开了谜题?”
大家都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在教室中间,一名女生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