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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历史军事 >[瓶邪]滚滚红尘 > 22

22(2 / 2)

了吧?他在北京,后来中苏关系破裂,有一段时间,他被调到了珍宝岛那边,这时候已经是六十年代末了,珍宝岛战役打完以后,他回来就出了事。”

一九六九年十二月七日晚,解雨臣在办公室里被一群人围住了。

“有人举报了他,说解雨臣在干校教学期间抹黑过毛主席,”吴邪沉下眼眸,“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你懂那种感情吗,就是崇拜,或者说,信仰。我们有很多人,对毛主席就是这个心情。举报他的人说,他在上课的时候给学生讲,毛主席曾经在浏阳被白军追得趴在水沟里藏身,这是对国家领袖的污蔑,伟大的毛主席不可能在水沟里藏身。”

“从这个时候起,有人来找我谈话……叫我跟解雨臣划清界限,我没那么干,我觉得他不可能这样做,我想过去北京看他,但那时候他已经被关进干校了,天天都在写检讨、汇报……我见不到他,胖子也见不到。”

“他在里面一直被关到一九七零年,然后,霍秀秀找到了他。”

“我想不到还会有人来看我。”解雨臣坐在椅子上,揉了揉青黑色的眼角。他的眼睛已经不如先前那样明亮了,霍秀秀看得出来。

“我……我听说你在这里。”她绞紧手指,浑身都在发抖,“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可以……污蔑毛主席呢?”

解雨臣疲惫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在他的沉默之中,霍秀秀安静地退了出去。

她没有离开。

她去街上找了很多批斗解雨臣的大字报来看,这不难,她只是想看看别人都说了什么,不仅如此,她还去参加了解雨臣的批斗会,每批斗一次,就把解雨臣的“罪状”听一遍。等听够了,她把这些“罪状”抄在纸上,寄给了吴邪。

“吴邪哥哥,你懂的比我多,你给我看一看吧。”她在信里如此说道,口气恭敬得可怕,叫人很难不去想她是处在一个怎样的境地里。

“我当时想劝她,让她不要再管了,她管不起的,我也管不起。她本身成份就不好,好不容易有个图书馆的差事,做什么要把自己赔掉呢?我当时懂的还是太少了……”吴邪第三次搓了搓手,说:“不行,我讲这些,没烟抽不行。”说着,他点了一根烟叼在嘴上。

霍秀秀很聪明。吴邪没有回信,她也就没有再寄,往后,直到文革结束,她没再给任何人写过信。认识她的人,都说她不要命了:她成天价地坐在图书馆里,到处翻着书,一本又一本。解雨臣说他没有乱讲,的确有这个事情,她就相信了,只要是写了字的纸,都拿来翻一翻,生怕漏掉一张,她总是怀抱着希望,觉得下一张说不定就是写了那故事的纸——但没有,就是没有。

每当解雨臣被批斗的时候,总有人看见她坐在最后边,瞧着解雨臣被批斗,解雨臣有时候精神比较好,还会对她笑一笑,可她不这样,她很害怕解雨臣对自己笑,怕得近乎神经质,她不是怕对方笑,她怕解雨臣被搞成神经病,怕他要自杀。一个每天都被摁着头生活的人,在她看来是不应该会笑的。

七零年年底,霍秀秀再一次去看了解雨臣,她的手里揣着一张薄薄的纸片,上面用铅字印着谢觉哉的《浏阳遇险》。

“我知道你没说谎,我找到了。”她讲,伸手想把纸片塞给解雨臣,人却忽然大哭起来。为了这个纸片,她连垃圾堆都翻过了,谁会想到她只是为了一张纸呢?

解雨臣没有接,一手伸过去,把她按进怀里。

这一天,离解雨臣被“打倒”刚好过去了一年。

霍秀秀出嫁了,她一个人回到家里,把贴满了各色标语的解雨臣的家清扫干净。她要在这里等她的丈夫回来。她搬着水桶,挨个往贴过标语的地方擦拭,把浆糊的痕迹都擦干净,家里又像新的一样了。

这以后,她没去工作,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起来扫街。等日出了就缩回家里去,她害怕被别人看见,也害怕被小孩子嘲弄。

一九七一年,本已“解决问题”的解雨臣再一次被打倒,连着他一起被批斗的还有霍秀秀,有人“揭发”了霍秀秀以前的营生,说她是给资产阶级卖唱的走狗。她的头发全被剃光了,脖子上挂了个牌子,被人群推着往前走,解雨臣就牵着她,两个人一起走。她一照镜子就哭,嫌自己难看,头像和尚一样;解雨臣就故意把头发留得很长,指着自己对她说,你当男人我当女人,也是一样嘛。

他每次都要哄很久,霍秀秀才会笑起来,否则两个人都没法入睡。夫妻俩这个习惯就从那时起一直延续到了以后,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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