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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张起灵把吴邪背回来以后,胖子也好,凉师爷也好,奄奄一息的王盟也罢,加上张起灵和吴邪自己在内,五个人之间开始弥漫出一股异常沉默的氛围。有些词汇被刻意地压低在喉咙里,另一些词汇则会被一而再地提起来,于口头上或者心眼上。
离新年没几天,雪不再下了,只是天气冷得比以前还要厉害,五个人想了想,干脆把子弹里的火药弄出来当燃料。
“当兵的没枪子儿还打什么仗呐。”一顿弹药拆下来,胖子把话给嘀咕了百十来遍;一翻他的脚底,拆下来的却比别人都多。
凉师爷近来也把他琢磨透了,胆子比以往大些,笑嘻嘻地调侃他:
“我看您这拆子弹的功夫可好。”
“去去去,少拍老子的马屁。”胖子瞪了他一回,“你怎么不拆自己的?你拆,你拆!”
“我这不没您快么。”
“不成,我拆完了你也必须得拆完,不然你就把子弹给我。”胖子见他动得慢,不由得担心他捣鬼,说时就要去抢他的子弹。
“得得,您不放心我,那您来吧。”凉师爷哼了几声,一把将子弹抛在他脚底下,甩了甩胳臂坐到旁边去了。
诸如这样的对话,也和寒风一样,每日光顾着这间狭小的洞穴。
见凉师爷走远了,胖子坐在原地发了会儿憷,心中想的是他那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枪支弹药。他把手抄进衣服内袋里捏了捏,捏到了一个冰凉而坚硬的铁家伙,这才算放了心,那种催促着他尽快拆子弹的求生欲望又开始从他空荡荡的胃里朝外冒了。好家伙,那儿已经空了不少日子了,这些天他也和别人一样,时不时饿得发慌,实在撑不住就出去抓把雪,嚼一嚼不仅能填塞那种空虚的饥饿感,连发麻的意志力都能被冻得苏醒过来。
环境异常艰苦,到了这个份上,本来不该再有人去思考立场问题的。当兵的没了枪,就好像丢掉了尊严;丢掉了尊严,就好像什么都完了,结束了。凉师爷揣着仅剩下的几十发子弹坐在洞口,蜷起来的背影总叫人觉得寂寞。
“你拆完了吗?”他的长官坐在一旁问他。等他扭过头去一望,看见的是一个叫他更加伤心的情景:他的长官也在拆子弹,脱了军帽的头上,黑发都被风吹得乱蓬蓬的,动作又快又矫健。
“没有。”
“拆不动了?”张起灵若无其事地问他。
“拆不动了。”他点点头,神情瞧着十分困倦,“我们为什么不再走了?”
“等天气好点。”
“这已经是近来最好的天气了。”
张起灵闻言,抬头张望了一番。“那就再好点。”
“再好点是什么时候?万一永远没有再好点的时候呢?”凉师爷紧盯着他,“我们到底能不能走?”
“不能。”他的长官看着他,摇了摇头。
“这是谁的命令?”凉师爷不耐烦地站起来,“姓吴的巴不得我们死,现在他自己也快死了,团座,我们不能——”
“是我的命令。”
他的话头就这么被堵回去了。
“外面刚下完雪。下面几天一定会比之前更冷,再走出去也是山,你一个人走不远的,师爷。”
张起灵放下枪杆,漆黑的眼睛望着他。
“……您……打算继续当他们的俘虏?”凉师爷的眉心都绞成了一团,他蹲下来,想尽力说服对方:
“他们根本不信任我们。”
话一说罢,张起灵的眼神晃了晃。
“一旦出去,我们就是敌人,”凉师爷恨不得上去捏住他的肩膀晃动,“没有谁会对敌人仁慈的,万一我们被俘虏进了共军的营地,我们又该怎么办?”他说到这里,语气急切起来:“团座!现在要下手正是——”
他还没讲完,两只手的虎口均是一阵剧痛。
“闭嘴。”张起灵攫住他的双手,两眼冷冰冰地瞧着他。
“唉!”凉师爷看了他良久,大大地叹了口气。
“咳,我,打断一下你们。”
一道声音适时地插进来,张起灵没有什么反应,倒是凉师爷被吓得一震。
瞧见了对方的反应,吴邪也只是笑笑,他搓了搓手,往两个人中间坐下来,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谁,而是捡起地上的子弹拆了起来。
拆了很久,他才说道:
“也许我们都对彼此有些误会,是不是这样?”
“就怕不是误会,是——”
“司马昭之心?”
吴邪打断了他,也让他的神情变得难堪起来。
“也许不是——那是——猫哭耗子?呵呵,好像也不对。”
他讲完了,耸耸肩,丢开手里的子弹。
“没人替我们想过这些问题,可现在有个机会,叫我们不得不去想:凉师爷,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仗是该打的么?”
洞口周围都安静下来。
吴邪交叠起双手放在膝盖上,头靠在洞口的石壁上,仰望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