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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听罢,笑容就变得冷冷的了,他一拔枪栓,表情半明半昧的,说不清是哪一种情绪,口中依旧是不变的语调:“我他娘都三年多没吃过正经米了。”
他说完,连背着王盟的张起灵都忍不住望了他一眼。
胖子端着枪在原地站了站,脸上浮现着一层浅浅的凄苦笑容。片刻以后,他举起水壶猛灌了好几口,复而说道:“得了,你当我没说过吧。”他矮下身拍了拍凉师爷的肩膀。
凉师爷半软在地上,吃力地睁开眼睛往他,只瞧得见他蹒跚的背影。
天黑以后,暮色像散开的烟似的,缓缓渗透到大山深处来,最后把坐在火堆旁的五个人包围了。最近一个星期以来,他们睡的时间越来越早,几乎一停下就会立刻睡过去。火堆刚点了不久,旁边五个人就已经睡得七七八八了。有几回吴邪自己都要撑不住,只是抬眼看到张起灵才强打起精神坐回去。
“你睡吧。”今天晚上情况稍有不同,是张起灵先出声鼓励了他,“我守全夜。”
吴邪睁着一双疲倦的眼睛看他,那意思他明白了:你不会夜里缴了我的械吗?
他对着吴邪轻轻摇了摇头。
得到了他的保证,吴邪这才安心起来,擦了擦眼角便躺下了。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间,他朦朦胧胧地怨恨起自己来,恨什么呢?恨他自己的蠢,或者说毫无防备。就在刚才他听信了敌人的保证,并且这会儿已然要睡死了,还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对方。
朦朦胧胧里,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
“这是不可取的,我得保持清醒。”他拿着这个想法对自己反复鼓吹了好几次,意识却还是在离他远去。
八分钟以后,火堆旁多了一道轻和的鼾声。张起灵探身去看了看,发现吴邪确实是睡过去了,离他不远的身躯蜷缩着,和夜中的山色融为一体。
他搓了搓手,沉默地朝火堆里加了几根柴枝,坐在原地假寐起来。
张起灵的警惕性非常高,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丧失意识这件事仅仅发生过一次,那是在他前往军中就任的第一年里发生的。那一年,他在杨甸的突围中因为肺部多处中弹而失去了意识,等恢复意识的时候,他睁开眼就瞧见了那张坐在煤油灯后的面孔。
那是突围以后的吴邪,面庞与今天的相比没有太大变化,眼神里还带着稚嫩,乃至于一些类似软弱的成分。这双眼睛给张起灵带来过很大的震撼:因为它们流泪了。穿军服还会流泪的人,他只见过吴邪这一个。
刹那间,他有些不知所措,连睁开的两只眼睛到底要继续闭着还是就此睁开都拿不准。
那时的吴邪大约并不知道自己救下的人是谁。毕竟突围时倒下的和要救的人都太多了,那会子张起灵自己的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只剩下制服能叫人认得清身份。
张起灵捡起柴枝捅了捅火堆,回想了一番他们前几周重逢的情景,第三次确认了这件事:吴邪真的想不起他了,又或者,那件事本身对吴邪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他沉默地往吴邪熟睡的身子旁靠了靠,间或瞧着对方拧起来的眉心发呆。瞧了好长一阵子,终于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来把打了结的那处抚平。
手指刚触碰到吴邪眉心的那一刻,一股从心底泛上来的酥麻感霎时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啊”了一声,很快就撤回了手,望着吴邪的眼神仍旧是执着而清亮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敌方抱有好感,这实在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凉师爷早就醒了,半眯着眼睛,看着他的团长心想。
事实上,用“有好感”来形容可能还不是最准确的——凉师爷重新闭上眼睛想,他的长官瞧着吴邪时,脸上刹那间会产生沉溺似的神情。随军的这些年以来,他从未碰见过这种事,他的团长一定也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