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花信 (1)(3 / 11)
那一年邵安的冬格外冷,一场场的暴雪,狂风将沐兰殿房屋上的瓦都吹落了,一夜过后,积雪厚的迈不出步子。沐兰殿内,永远是温暖祥和,景晴常常在午后吩咐温一壶酒,将燕飞问书几个叫过来,浅酌说古今。在一边侍奉的总是奉墨,为他们温酒满杯,听他们天南地北的讲着,听到后来就入迷了,每天盼着到这个时候,在他们口中听他所不知道的山海奇谈,红尘过往。景晴有时候笑着让他放下手上的活计,让他坐在身边,枕在他膝上继续笑谈。他其实不能忍受这样的举动,他长在邵庆皇宫,从来受的教育都是端正优雅,不得在人前有轻浮态。多年来侍奉的澄妃也是一派优雅的大家男儿,与皇帝相对时风情内敛、守礼不逾。
楼月霜来访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景晴慢吞吞的起来,整理一下衣衫,笑盈盈道:“冬日闲居,放浪形骸之处见笑了。”楼月霜淡淡一笑:“名士自风流。”
待到奉墨送她出来,行到殿前,楼月霜忽然低声道:“她的母国皆是如此……你忍耐下。”奉墨愣了下,回转的时候心想:“除了忍耐,还有别的法子么?”
燕飞站在殿前看了会儿,回身对景晴道:“七娘子,每回看到奉墨的样子,我便觉得你象是做了戏文里常有的劣绅恶霸。”景晴冷笑一声:“我昔日听人说邵庆国君潇洒倜傥,却没想到宫中皆是无趣人。”顿了顿又道:“能得我疼爱,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燕飞看了她半天,摇了摇头,却没有说反驳的话。
景晴是过了很久才发现奉墨并不识字,在她心里,这样的一等宫侍就该像她家问书那样,从小就得到很好的教育,训练的文武双全,上得了厅堂入得了闺房。问书看到她的疑惑撇了撇嘴道:“也只有我们正亲王府这样。三娘、五娘那里,谁耐烦教宫侍读书。只有我家夫人那样的,才放哪家都能得到细心培养。”说话间,奉墨走了进来,景晴朝他勾勾手指,笑道:“让问书教你识字,如何?”他眼睛一亮,转念又摇摇头:“我一个宫侍,哪有读书的福分。”景晴淡淡道:“沐兰殿里我说了算。我喜欢身边人识文断字。”
奉墨就这样闲暇时跟着问书学认字,有时候燕飞也凑过来看热闹,笑吟吟的夸一句:“进步很快。”问书就笑着答一句:“那是谁教的啊!”十余年后,他们相会在扶风境内时,他还对问书说:“多赖你当年教我读书识字,后来我才能在遇到不平事时候为自己写状子申诉;当下也能看帐纪事,维持住这片家业。”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对景晴的态度有了变化。心绪一变,万事也都不一样了,他看她,看到的是她的美貌绝伦;感到的是她的温柔缠绵;体会到的是她空负壮志的悲凉。
他开始跟着问书、燕飞他们叫她“七娘”,当楼月霜问他过得如何时,他回答:“七娘温柔。”但他还是一丝不苟的履行着楼月霜交给他的任务——将这些被软禁在后宫的之人的言行举止一一上报,尤其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一场冬雪过后,凤楚第二次踏入沐兰殿,依然是静悄悄的走到景晴住处。而后者也恰好又在奋笔疾书。凤楚在门边站了很久,见她依旧专注,终于咳嗽了一声举步而入,含笑道:“景晴专心致志,是在写诗,还是撰赋?”
景晴抬起头愣了一下,旋即放下笔道:“非诗,非赋,若陛下不嫌弃,还请御览。”
凤楚果然意态自然的拿过来看,看了一会儿神色渐端,末了抬头道:“可还有?”
景晴有些意外,还是唤了奉墨、问书,亲自去将入沐兰殿后一直在写得复国之战的用兵思略拿了过来。凤楚看着高高一叠,苦笑道:“看来今日是看不完了,朕先拿回去,改日给你还来。”
景晴嫣然道:“陛下若是喜欢,留下也无妨。我写下这些,原本就希望有机会能够后人留下点有用的东西——除了杀贼复仇的名声之外的东西。”
凤楚放下书卷,静静地看着她,一看就是许久。后者端坐宁静,淡然回望九五至尊。末了,还是凤楚先收回目光,忽然道:“殿中人还好用么?”声音里带了笑意,目光也柔和起来,还带了三分嬉戏,又恢复成宫人口中“随和好笑语”的凤家三娘子。
“奉墨聪慧能干,只是……无趣了些。”
凤楚大笑,倾身过来道:“楼月霜教出来的人个个如此。只合为主事人,奉枕席,却是无趣。”
景晴朝她看看,忽然曼声歌道:“梧桐影,碧玉台。移月下琼楼,只听天籁曲。何人舞霓裳,凤家三娘子。”
凤楚抬袖掩去了表清,清了下嗓子道:“哎哎,当时朕还是太子。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怎的还有人记得?”
景晴欢快地笑了起来。
凤楚招招手,让她靠近一点,含笑道:“朕听说,昔日孟国宫中昼夜歌舞不休,君王、贵胄、女官、朝臣皆共娱乐……卿也该是个深解风情之人啊。”
景晴扑哧一笑:“后宫欢宴,有女官,有宗亲,却不会有朝臣。这一点是误传。至于内庭宫人……陛下有所不知,在我母国,宫侍本来就是给女官们使用的 。”
“唉?这是什么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