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3 / 7)
对自己的能力多点信心,普莱恩先生。”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感觉受了鼓舞,有了力量——同时又有一点害怕。他们的第一堂课就快结束了。他们已被告知,屏幕在预定好的时刻就会变黑。电视信号也就随之没有了。
“下堂课之前你们的阅读作业就是读法洛斯的成名作《线圈》的前五十页。明天早上你们会在校内收发室收到完整的课程提纲。”奥尔迪斯说道,“但今晚我想给你们留一个问题。姑且把它叫做咱们下一次课之前的家庭作业吧。这是与大作家保罗·法洛斯息息相关的一个难解之谜。”
大家都把笔停在笔记本上,等着记录。
“穿深色大衣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说完奥尔迪斯缄了口,几秒钟后他的影响也没了了,再次消失在屏幕上·
那天夜里亚历克丝·希普利难以成眠。
她躺在菲尔布里克楼自己的寝室里,她的室友在上铺轻声打着鼾。
她凝视着黑暗,脑子里一刻不停地想着理查德·奥尔迪斯,想着第一次见面的晚上他跟大家说话的样子,想着他突发的痉挛。真可怕。是那么奇异而可怖,亚历克丝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选了这门课。
可是……
这门夜课又很吸引人。这种体验不同于她在贾斯珀学院做过的任何一件事。有机会去揭开保罗·法洛斯的身份之谜,不管这听起来有多么荒诞——但这就是亚历克丝期盼的那种探险。就因为这异乎寻常的作业,她明白自己将会跟着奥尔迪斯和他的课直到最后,不论发生什么。
她已经读了《线圈》的前七十五页。她那本书脊已起皱的平装本安放在房间那头内嵌的小书桌上,边上贴着一张橙色的“二手”标签。自从上大四以来,她已经变得低调了些。曾有段时间亚历克丝只买新书,而且想都不曾想过会在边边角角的地方写字。但现在她得为上哈佛存钱了,于是二手书便成了她能力范围内的惟一选择。其他同学的笔记写得字里行间哪儿都是,一点空白的地方都不放过。对她而言,这就像是亵读神灵。
住在离她学校二十英里远的达林镇上的母亲曾警告过她,不能上奥尔迪斯的课。太邪恶了,她母亲说。这个人,和他的课——一切都是邪恶的。但是亚历克丝知道理查德·奥尔迪斯教授也是无与伦比的。她曾读过他在狱中写的关于美国伟大作家的文章,简洁明晰,让她感到亲切。他谈论那些书的方式她都感同身受——好像它们就是交流最真实的形态,既原始又神圣。他曾说书就是一把锁,而它的读者就是钥匙。太他妈对了,亚历克丝想。
而今晚,有些东西改变了。
躺在那儿,听着楼下四方院里那些晚归的学生窸窸窣窣的声音,亚历克丝无法去碰她脑子里想的事情。无法说清楚。第一眼看见他时,一种想法就在她脑海里扩散开来,奥尔迪斯将会改变她的人生。这并不是说她不再相信他能给予她任何教导:或许他和他那些奇怪的想法确能令她受教。只是,现在看来他并不如她曾想象的那般坚不可摧。不像他在著述中显得那般无遮无拦或是优美雅致。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个人身上有一种……一种几乎可以说是脆弱的东西。敏感易碎。
瞧你自己,亚历克丝。为一个谋害了两条人命的冷血杀手变得这般感伤。
她想起了那道谜题。奥尔迪斯留的“家庭作业”。
穿深色大衣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这究竟是指什么亚历克丝毫无头绪。《线圈》开头几章集中笔墨描写了世纪之交时的纽约社会。那是一本用词非常中规中矩的小说。亚历克丝知道书里有隐含的意蕴,不仅是字里行间的描述,而且据信关于法洛斯本人也另有深意,但她就是参不透。她第一次读这本经典时还是个高中生,那时她对这故事只觉索然无趣。就这?她记得自己曾想过,这么些闲言碎语就凑成了一本书?
但现在是理查德·奥尔迪斯告诉他们,法洛斯的小说原本就不是什么小说,而是真正的游戏。是小说家自己藏好的游戏。不仅如此,那晚奥尔迪斯还进一步地给了他们一条线索,由此也许能带他们进人……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进入兔子洞。
穿深色大衣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深色大衣……游戏……
亚历克丝从床上一跃而起。她的室友,新罕布什尔州来的化学专业的名叫梅瑞狄斯的女孩,在上铺上被吓了—跳。亚历克丝的脑子飞转着,在黑暗里她伸手摸索,从桌上抓起那本《线圈》。接着她进了她们两个女孩共用的小卫生间——这是作为大四学生的优待——关上门,打开了镜前灯。
她翻着书页,一目十行地浏览着,快得字迹在她眼里几乎模糊成一片,搜寻着任何与深色大衣相关的蛛丝马迹。只有这样才说得通:这本书是他们这门课惟一的教材。到明天之前没有任何课程大纲,没有任何讲义。奥尔迪斯一定是要他们在《线圈》里找答案;他一定是的。
她的眼睛终于累得不行了,这时她才把视线从书页上抬起,望向洗脸池上方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