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温柔会被刺伤的(3 / 4)
第二年的深秋,于寒冬来临之前,她在前往乱葬岗的路上,极其偶然地在枯草如海的荒郊野外发现了一个濒死的大叔。
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被抛弃在无人的野外,看起来马上就要死掉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丢给对方的问题,却被对方抛回来了。
……谁知道呢,也许她在寻找工作,也许她在寻找早就被丢在了原点的失物。
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了想要重新来过的念头的,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在这两年间她去了很多地方。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也没有人知道她过去做了什么。关于自己的身世背景,光是她编得比较熟练的版本就有三个。
她可以成为任何人。
可是她不想成为任何人。
——“你叫什么名字?”
——“……鹤子,”她说,“我的名字是鹤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馒头了。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红豆馒头这种东西,比起一人独享,还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吃的时候最美味。
濒死的大叔后来成了攘夷军新兵营的营长大叔。她一开始捏的饭团咸得能吓死人,之后炊事班的人认为攘夷前途无望陆续离开了,她倒是成了仅剩的支柱,厨艺也有了境界上的飞跃。
生活变得固定下来。她每天就负责蹲在厨房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发愁,要不然就偶尔观赏一下新兵营的队士在烈日下挥刀列阵,偶尔空闲下来了就去营长大叔的房间找点吃的顺便跟他聊一会儿——他那里总是有点心。
直到名为高杉晋助的烫手山芋被扔到了她手里。
摸着良心讲一句,她当时真有点痛不欲生的感觉。说是处罚高杉在营中和他人私斗,可不管怎么看,真正的这个受害者都是她才对——还有厨房里那一筐可怜的芋头。
按道理,她应该是讨厌他的。
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看似被对方不屑地抛之身后,但高杉抛弃的并不是真正的家人,而是空有血脉联系名为家族的牢笼。
对方就算踏上修罗之道与整个国家抗衡也要夺回的,是照亮了自己迷茫人生的恩师啊。
明明看起来冷漠又高傲,不近人情又浑身带刺,可一旦投入感情,却又是飞身扑火般决绝到恨不能燃烧成灰,简直是鲜明强烈到会刺伤己身的性格。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挑剔的人。看似冷漠的矛盾,说到底也是因为这家伙的要求高到让人咂舌,不入眼就是不入眼。
不会迁就也绝不将就,爱憎分明一身反骨,若能逆流而上便绝不会顺流而下,我行我素充满自我到稍微令人有点羡慕。
不管是高杉还是银时,不论是桂还是后来她遇见的其他松下私塾的学生,每一个笨蛋的灵魂都鲜活得闪闪发光,活得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真实。
她最初也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望着十四岁的少年为了夺回老师踏上战场,不惜手染鲜血也要踏上再也无法回头的修罗之路。
可是后来营长大叔死了。
说是愤怒也未免太夸张了,悲伤好像也不够准确。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强烈到足以搅动自己心底那一泊死水的情绪了。自动请缨要去夜袭天人营地时,她最深刻的感受也只有绵延无尽如海一般看不到尽头的厌倦。
她当时已经两年没有握刀了。孤身一人漂泊到长洲之前,沿途遇到的什么人贩子啊小偷啊强盗啊之类的,也都没有厉害到她需要动刀的地步,一般来说卸几个关节就够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在这战乱世道的立身之本,的确是作为奈落的经历赋予的,要不然她早就被卖到什么岛原吉原去了。
兜兜转转,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得足够远了,结果摔了一跤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原地绕圈,也是突然让人有点想笑。
结果啊,她还是作为一个刽子手的时候最能派上用场。
明明已经累得不想动了,简直想自暴自弃往地上一坐罢工不干了。可是真到大殿即将崩塌,自己的人生也将要走到尽头之际,高杉只是嘲笑了她一句,将她那些无聊的谎言如废纸一样拆穿撕下,她突然就很没出息的动摇了。
直到那个瞬间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一直在等人。
和小时候一样,一直都在眼巴巴地等人。
等一个人以满是不耐烦的语气,在黑暗到什么都看不清的废墟里告诉她——
“你唱错了。”
她一直以来都错了。
哪怕只是极其短暂的一个瞬间,她的存在也曾是被祝福的。
当时周围黑暗得不见五指真是太好了,要不然她若是哭出来的话,就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记忆之初那首没有名字的歌,她最重要的宝物,终于被还给她了。
——“我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理解松阳先生的处境,”烛光在地牢内静静摇曳,鹤子端坐在冰冷的牢门前,默默攥紧手心。
“但是……”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