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章】义断绝(2 / 2)
子有趣;忧得是他将我视为世家复兴的一枚棋,亦怕自己不能适应南岭。你晓得我在这片土地上罪孽深重,来到此地后,日日忧思深重,如今凌驾于这些亡灵之上,心有羞愧,辗转难以安眠。与你相识多年,不如当年果决,变了许多,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
前年腿折,你终宵刺探,减一分则喜,增一分则忧。后虽小差,犹尚殗殜,无所娱遣。起初虽为忿恨,但你来床前,总归聊资一欢。我时常不以好面色示人,是内心戒防。虽有痛心,但未疾首,我知晓你总不会存心让我受苦。因那时身不由己,马被刺中,我难以幸免,你为我学汤头歌,通晓药材,这一点我是明白的。
你既为帝王,江山社稷责任之重,非我所能全然明了。几余月前,见小郡王乳牙方长,聪颖可爱,而岳纨与晏归亦有龙凤胎。我心痒痒,亦是想若有身为你孕一子也是极好。你知否?从前腿疾在身,无人怜惜,满目嫌弃之时,生在世亦为浑浑噩噩,不愿多有牵挂。故友旧识寥寥,沉湎于自己的一方世界,尤为可泣。赵潜昔日助我颇多,我无以为报。现她安好,淡出朝政亦是我想见到的。往日在大齐,你我并肩携手,出戏园,入书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共坐一车,历历在目。而若非见你与你相知,我不曾愿婚,更不想怀胎产子。羁绊深怕做他人的拖累,让我愈发瞧不起自己。而今多谢侯医丞,吾腿脚即将康愈,身姿亦能再上战场,纵不敌从前,但做一平常人已让我感激涕零。
而越见你对小郡王的荣宠有加,我越是恐不胜悲,只笑自己不能日日呼酒买醉。如今山河既定,后嗣定为重事,而我独享圣宠却无所出,对你不住。莫要笑笑说彼此尽力总会得偿所愿,刘暇你诚然,而我并非如是。前几年身子不佳,韩毓几番调理亦不能于常人无异,今药王为我诊治,断言此生难以怀胎。每每你下朝,即欲乘便以此行之事语汝,及与汝相对,又不能启口。一国之君若无子嗣,社稷难稳,后无来人。自觉不配后位,也一心望同从前一般,孤独终老,享拥清净。
我此番离去,莫要迁怒他人,我父亲毫不知情,若向他施加压力,我则更难在大齐抬起头来。既然有了百年停战之说,还望齐岭两邦和睦。
闲余时还想唱一曲吗?偷溜出来在霍兮的戏园子里扮相也要小心被觉察。走了之后就有些想听你的戏了,我娘也总是唱给我听,但曲子还是你唱的好。
不负责任如我,然信你能想通,也定能处置好种种。
不必挂念。”
捏过的信笺有些皱了。
她说不挂念,好似真的能不再挂念一般,刘暇可没那么容易说服。
什么叫做“无子”便不能再留?
刘暇从未想过要似历朝历代的帝王一般,生子且传位于人。
生无选择,那样给予帝位之人又何尝不苦。都已经不能做抉择是否出生,那也总要让这些存活下来的人想透要过怎样的生活罢。他是自我矛盾,怕王挽扬想通则离他而去,却对皇位依稀抱有能力强者而上的念头,他不想世袭乃至于皇胄侯爵六亲不认,挥刀相杀。
可王挽扬只会逃避罢了。
若她真对他爱之入骨,这些微小的荆棘又算什么。他不敢一味强求她,但王挽扬习惯了固步自封。她只花了一点点的喜欢,一点点的胆量,剩下的力气都用来保护自己。
刘暇失笑,将信塞回了信函,放入袖袋之中。
起身而走,跨出门槛,拾级而下,离开这座连翘殿。而他回首再望一眼宫殿上的匾名,拂袖,恍若振翅而走。
连翘,性凉,味苦。
王挽扬又怎能住在这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