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菩提心(1 / 2)
远远雨中大批援军赶到,是方家的军队,为首的宋世清拱手大喊:“梁王犯上作乱,欲除帝取而代之,罪无可恕!还不速速投降?”
速速投降。
王挽扬险些松了一口气,欲扔了手中剑,一把瘫倒躺在地上。
可大雨未有半点停歇的意思,所有人浑身衣物尽湿。
梁王已知前无去处,后无退路,这位侄儿刘暇并不会宽容大度到留他性命,不计前嫌。
他逃遁也无用,刘暇自然会宣告天下梁王畏罪自尽。
可他不愿死,为何沦落至此,梁王想不明白。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此一战之后皆是残兵损将,若要背水一战亦是难上加难。
梁王索性抛开所有顾虑,冒着大雨,大声呵道:“给我杀!”全体听令于他的将士孤注一掷,如离弦之箭一般皆往刘暇扑去,群起而攻之。
王挽扬闻声霎时心急如焚,望向刘暇所在的高台已被众人簇拥,立即提了剑,冲了上去,将敌对之人从刘暇身边拨挑开,驱赶到后来则是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大开杀戒,半步一人,肆虐屠戮。
刀剑交叠,血肉撕裂的声音,在雨中依旧清晰可辨。
而她自己亦是伤痕累累,脸上身上溅到的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任大雨怎样冲刷都流不干净。
梁王趁乱爬上马背,驾马逃匿出大殿。
在宫墙之后的许先生见此,取出短笛,吹响后紧急唤来暗卫,直追梁王。
而这头刘暇却被叛贼一步步逼退直至大殿内。
刘暇拧着眉,咬着牙,仿佛能听到自己胸腔之下急速鼓跳着的心脏的声音。
然刘慕兀的大叫,似发了疯一般:“刘広他死了!刘広死了!我父王死了!啊哈哈……”
众人皆是因之一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
刘暇见此立刻强迫自己平复心境,趁机疾声大呼:“刘広已殁,天底下再无梁王,汝等还要做什么乱臣贼子,替人收拾残局?”
果真众位将士闻此言面面相觑,刘暇平了一口息,缓声道:“若各位能安心辅佐孤,孤可考虑既往不咎。”
虽为君王,刘暇自然不将自己的话儿视作一言九鼎,然而外人皆以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但眼下正处于危急之下,放肆惯了的群龙一时无首,六神无主,皆会选择逃避,回避险阻,继而选择更为安全的明哲保身。
众臣知罪,于是纷纷跪下,叩拜匍匐在地,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声音好似震破苍穹。
雨骤然停歇,树叶滑下雨珠,跳落在泥里,悄无声息。
声声回声灌耳,宫中静谧得仿佛唯有这一句回响。
脚边是躺倒的马,睁着眼却奄奄一息,靴子两侧满是沾染上了的血。王挽扬只身立在横尸残垣之中,身侧根本无所依靠,仅有一双脚,如扎根一般锁在地面上。她终于松开手,丢了手中的那柄剑。
像是散失了力气,她踉跄着步伐,顾不了太多,踩过尸首,有些跌跌撞撞地出了太阴殿的门。
曳了一地的血,拖了一路,脚印又浸泡在雨水里,淡了痕迹,终于走出了宫门,却遇上了一脸震惊的侯止舟。
侯止舟不敢置信,愣怔地发问:“宫……变了?”
王挽扬木讷地点了点头,只说了一句:“还活着。”便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留侯止舟一人还在原地发怔。
刘慕疯了。
嘴里念着叫着一些不明所以的话,时而哭吼时而大叫,笑声桀桀。宫婢不敢靠近,唯有让赵吝之大人前来入宫,将她带走。
如她所愿,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都,去往舅家的江淮寻求庇护。
谁都不知她是真疯还是假疯。
刘暇从容不迫地将梁王的后事以及昭告天下的旨意拟好,交由计衍尘润色。而他自己也搬离了太阴殿,忧思深重,日夜不能寐,闭眼脑子皆是血腥。
毕竟这一场宫变,几军交战,大殿前是血肉模糊,惨绝人寰,亲眼见之,普通人又怎的承受得了?刘慕自小养尊处优,虽然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习以为常,轻轻易易地处死下仆如碾死一只蝼蚁一般轻松,可真正的有那么多人在她面前死去,满目疮痍腥血,她抗不住眼前心里头的刺激,于是顺势疯了。而刘暇亦是难以想象王挽扬究竟是如何在多年前的征战中存活下来,又是如何容忍下残暴的杀戮,怎样面对日日夜夜身边将士逐一倒下的。
而当他终于顾忌起王挽扬时,才发觉宫中根本寻不到她的人影。
刘暇一下子惶恐起来,疑心宫变那日并没有见到她,是自己的幻影。
遣派了一队暗卫速速搜寻。
他懂得有一个词,叫做失魂落魄,越发恐慌自己变成这副模样,却越发控制不住不去为她担忧,胡思乱想的燥意与愧疚在胸口细细密密地织成了牢不可破的网。
王挽扬浑身狼狈,身上所剩的银两亦是不多了。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