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四重恩(1 / 2)
春夜雨绵绵,王挽扬被屋檐上落雨潺潺的声响所吵醒。睡在兵部的最佳的好处便是能够晚一些起来,只是雨声显然不想让她继续沉眠。
脚心是凉的,套上了绢袜,穿好了襜褕与深衣,走在廊檐下,伞也不必撑地出门。
由于库部丢失器械的事情被牵连,王挽扬如今已经并无什么事儿能够自己操办了。这个侍郎的头衔本就形同虚设,她每日来尚书省报道一通,便回兵部翻看兵籍了。
正巧遇上许久不见的陆潭,那时还是掌固,如今已成了职方主事。
而前几日皇后给她说了几个选中男子的名字,听到陆潭时稍稍地讶异,分明他比她要小上三四岁。以至于今日回兵部再碰见他时,倒有些尴尬了。
陆潭习惯性地称呼王挽扬为将军,她也不再多做纠正。
“听说将军住了兵部好些时日,最近我常常看见那只黑色的猎犬呢。”
“嗯,一并带过来了。”王挽扬想起了那日回府被犬吠的情景,“好不容易前两天终于认得我了,可不想离了久了又被大黑忘了。”
“是什么时候养的呢?”陆潭好奇道。
“有四五年了吧,抱它来的时候还只有这么大呢。”王挽扬用手比划,又问陆潭,“阿潭最近很空闲么?”
“毕竟是文官,不必如武官日日操练,这几天恰好手头的事儿都做完了。”
“可要好好再细察一遍呢。”王挽扬留心叮嘱。
陆潭想起她所蒙受的责难,沉吟片刻道:“将军无须担心库部的栽赃,也定会沉冤得雪。”
“职责所在,是我督查不力,问起责来,自然算在我头上。”
“你同库部现在的主事如何?”
“同窗亦是同僚。”
垂了眼,王挽扬道:“有些话我难开口说,但你须多规劝他,倘若他晓得是谁那儿出了纰漏,就不要替那人包瞒了。”
陆潭点点头应了下来。
清风徐徐,穿堂而过,王挽扬手心微湿,捏皱了兵书。
瞥了一眼陆潭,又道:“这兵部我大概是无法待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官也是迟早要辞的。
陆潭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
“阿潭你可有听到什么?”王挽扬用绢帕擦了擦手心,好似不经意地问。
“礼部差人来问过,”哪知陆潭会错了意,抬眼看向她,耳朵有些红了,“我亦觉得……我亦觉得……”
冷不防王挽扬忽然道:“你兄长的娃儿是有两岁了吗?”
陆潭显然一愣,“过了六月就足岁三岁啦。”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你也早行了弱冠啊。”话语中字字是拘谨,仔细一探究便满是拒绝之意。
“尚书府家的沈姑娘不错。”王挽扬笑着说。
陆潭推脱:“只见过几面而已,也都是在工部恰巧遇到……”
“这世上可没有恰巧。”王挽扬打断。
陆潭不知如何一想,绕过了虚与委蛇的兜圈子,明明白白地与王挽扬道:“若下旨配婚,又能如何,将军你不愿罢?”
一改模棱两可的态度,也不再重申自己处于弱势而怕被人厌弃,王挽扬道:“上头的任意一言一行,都是有用意的。”
而他豁然明了,说:“我陆潭也绝非市侩之辈,又怎会不知知遇之恩呢。”虽这么说,但凭他一己之力又如何违背天子之愿呢,家大业大的各派门阀尚且不能够啊。
“阿潭啊,凡事多为自己想想。”
舐犊之情决不可曲解,陆潭也不会如此糊涂吧。
但王挽扬亦是不能正确判别陆潭方才的话是在蒙骗她,还是真心坦坦荡荡。
生于混沌,耳濡目染的本就真真假假。就像是前天夜里床头上的那一封书信,白纸黑字,丝毫不避讳地大胆妄言说想她。
好似在叫嚣:你走归走,我想还是要想的,最好你也在想我啊。
他傻,她竟是也感到了半丝甜意,也傻。
分明当时笃定了心意断绝来往联系,然而离了远了却又觉几分思念。理智透彻的她究竟去了哪儿呢?刘暇此人到底有什么好呢?早就分不清悔恨与甜涩了,无可奈何。全怪罪于暖意阵阵的春风头上。
为什么相隔千万里,刘暇却好似一直在身侧呢,到处皆是他的痕迹。这屋里是谁进来过,又是谁将此放在了枕边,王挽扬也不去深思了。
收好了这张笺,抱着大黑,一搭一搭得顺着他的毛,竟是在躺椅上睡着了。
得知祖母茶米不进,大约抗过了七日,她便忽地殁了。
王家的长辈拄着拐杖,斥责王洛山用了太多的人参延长了她受难的时日。
小郭子急忙敲开兵部处所的木门,王挽扬来不及换身衣物,终于在祖母临终前赶到了府里,见了她最后一面。
尔后哭声猛地哭天抢地,如鬼似嚎,如浪击石。
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人流泪,也不曾流露过情感的宣泄,如今也在她面前落下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