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 无常难断世俗事(2 / 4)
片虚无与黑夜无异。
在云光还不能适应这等变故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纠缠上她,那力量将她束缚,让她摆脱不得,挣脱不开,直到有一束光柱将她完全笼罩。
光线愈来愈强,已逐渐变得刺眼,让她再睁不开眼,到最后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火红的光亮。
渐渐的,眼前没了那红光,四周开始变得喧闹,而云光听到最多的便是哀乐与啼哭,睁眼时一片白绫在脚下那偌大的宅院里外翻飞。
不知为什么,她清楚感知到这就是她一生的执念,那是她负气离开,未曾知道的后来,她从没问过他六年前的事,一来是时间拖得太久也就没了什么机会,二来她生命无多一直觉得好好把握当下便好。
白绫翻飞中云光看见莘北辰依旧一身银白铠甲与他身后一群还未卸甲的将士策马而来,那样的速度,让云光险些忘了他才受了一身重伤。
果然,当他从马上下来时,她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记错,若非清洛在旁搀扶,他竟已不能站稳,只是他却固执的推开清洛,神色冷漠的走进这座宅院。
院内诸人一身孝衣,见了他都齐齐跪下行礼,口中恭敬拜道:“恒王殿下。”
人实在太多,跪拜声不绝于耳。
不知是否与执念有关,云光原本飘忽不定的身形竟就那么缓缓落在他身旁,隔得这样近,她才清楚瞧见他如今面色苍白到不行,银白铠甲上有一片刺目的猩红,似用朱砂在上面画出不知名的花,只是这花却透着一股腥味。
他神色不变,走在一片丧服中,一路并未因众人跪拜而停留,天性使然的傲慢,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可云光如今只是一缕幽魂,能清晰感知到外表冷漠的他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悲伤到不能自己。
一如云光的感知,他走出几步后方才抬手示意那些人起来,抬眸打量跪在地上的众人时神情恍惚。
她从十一年前同他相识到如今,从来就知道他是个打落牙齿合血吞的性子,受了再重的伤也不会开口喊一句疼,可这一刻她身为一抹灵魂,却终于能察觉到他撑到这个时候,身体已到了极限,可是瞧着他这一张冷漠淡然的脸,就又会以为他如今其实很好。
行于他身旁,瞧着他已从苍白变得惨白的一张脸,云光第一次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想的,毕竟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结果也已经注定,无论他来不来这瞧一眼,该走的人终归已经走了,他如今强撑着身体前来并不能改变什么,而她认识的他,从来就不注重这些虚礼,如今他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想不明白。
瞧着他执着的向前一步一步踏入那布置得隆重庄严的灵堂,尽管四周多有浮华响动,可那脚步声却似踏在她心上,一下一下的抽搐着难受。
直到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清洛踌躇着上前,劝道:“殿下受此重伤还这样强撑着身体,云帅在天之灵瞧见殿下这样也不能安息。”
她以为清洛说得在理,只可惜清洛忠诚且板正,否则就该直接将其劈晕了打道回府。
他脚步不停的往里走,极轻的从口中吐出这样一句。
若非这是云光的执念,想必离得再近也不能知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云光她如今不知该有多难过,我要在这里等她。”
他说着头也不回的往灵堂走去,她呆楞原地望着他只留下一道影子,原来他身负重伤,强撑着身体赶来只为了可以给她依靠,原来当年他是这样想的,可是当年的她又做了什么,云光此刻只觉得心里酸涩难言,却突然想到那么他在发现自己的牌位也立在大厅时又该是怎样反应,她光是想想就不能想象。
眨眼间已来到白绫飘飘排排红烛火光摇曳的大厅,她来时正瞧见他被清洛与东浮扶着,嘴角挂着一丝鲜红,一身银色铠甲上点点血珠连带这地上那一团鲜红,眼眸神色惊疑且惊恐。他突然用力推开扶着他的两人,大步上前拿起那那书写着她在死后被封为郡主的牌位放在礼部尚书孙大人面前,语声虽淡然却有着掩饰不了的绝望,毫无争辩的质问:“她好好的在广陵,你为什么要说她死了?”
望着眼前这一切云光只觉眼中要滴出什么来,摸一摸眼眶却什么也没有。
不过她抬眸的那一瞬,眼前一片漆黑,借着一个酒壶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响起,明明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她却能清晰的看到偌大一间大殿中他一身孝服,手握一只白玉酒壶,未有感知已离他近在咫尺,他就那样一口一口的喝着烈酒,那形容却像是在喝水,不知这期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只是望着这样一张英俊面容却感觉与其说这是一张人脸,倒不如说这是一张被赋予了完美如画却没有灵魂的木偶,喝下手中酒水时像极了一具长得妖孽的行尸走肉,望着面前这个毫无生气,心如死灰的男子云光只觉心脏那个位置撕裂钝痛的厉害,记忆中他总是从容镇定,无论遇上什么事也能淡然处之,这样的他,她竟从未见过。
黑夜中,他突然扔掉手中酒壶起身,嘴角扯出那冷漠惯常的笑意来,漆黑一片中踉跄着越过绘着骏马飞驰的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