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 / 10)
且毫不含糊地压上一条腿,以表示占有。
等韩陌阡回过神来,不禁吃了一惊——这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本画册,她正看着的那一页,是一个身穿透明纱衣的女郎,在蔚蓝的天空下,女郎修长的赤裸的双臂举在头顶上方,手背相靠。女郎的两只足尖微微踮起,长腿玉立,圆润的胴体宛若数株鲜嫩的笋节组合而成的塑像在向天上生长,在塑像上半部分,隆起着两丘浑圆的山峦,山的峰巅镶嵌着两棵紫红色的樱桃,在纱衣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山峰的下面是一片坦荡的平原,如同雪白的绸缎从高出流泻下来,终于在一个山谷里隐没,而山谷的平面是一片初生的色泽淡雅的芳草。一片花瓣在画面上出现了,一片鲜红的、初绽的、还挂着露珠的红玫瑰的花瓣缀在薄如蝉翼的纱衣上,就在平原和芳草之间静静地弹拨出一个悠扬的音符,似乎是在掩盖,又似乎是在强调,似乎是在喧宾夺主,似乎是在映照主题,就像一个美丽的伴娘依偎在更加美丽的新娘的身边,她们共同营造了一个美伦美奂的绚丽构图。
“天啦……她可真美,像个仙女。”夏玫玫轻轻地叹息一声。
韩陌阡没有说话,他也被这个意外的美丽惊得目瞪口呆。
“她是谁?”
韩陌阡看了看画面下面的文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多丽丝·汉弗莱。”
“多丽丝·汉弗莱是谁?”夏玫玫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
韩陌阡迅速地从这美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低沉但却有力地对夏玫玫说:“这本画册不许你拿出去。”
“不!它是我的了。”
夏玫玫不由分说地把画册合上,并且塞进一个柜子的衣服堆里。
韩陌阡说:“如果让首长知道了,你在看这东西,那就……”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就是要看。”
韩陌阡做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说:“夏玫玫我警告你,这是黄色画册,首长知道你在看黄色画册,我们两个都要倒霉,那是要闯大祸的。”
夏玫玫看了看韩陌阡,突然笑了,笑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一脸的狡黠,说:“去你妈的,什么黄色的红色的,这是艺术,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那本画册终于被夏玫玫私吞了,好在她没让它在公开场合露面,也从而没给韩陌阡找麻烦。尽管韩陌阡曾经十分严肃地担心过那本画册和夏玫玫的任性会酿成祸害,但是,真实的情况却是,他和夏玫玫一道读完了十几本在当时看来还算是禁书的书籍,两个人并因此而建立了一种十分危险的关系。
一年之后,初步解开欲望禁锢的中国人从严重的精神贫血中喘出一口长气,中国的文学艺术出现了空前的繁荣和浮躁,各种裸露的或半裸露的女体男体铺天盖地地出现在各种刊物的封面封底上,而且良莠混杂光怪陆离,那就不仅是审美意义的需求了,还有饥饿者对于食物的生理需求。比起公开亮相的那些骚姿弄首的美女俊男,夏玫玫所拥有的那本画册,越来越显示了它的高贵和神圣。或许还可以这么认为,夏玫玫对于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对于舞蹈这门艺术的真正理解,对于人体巨大的美的价值和开发这种真美的价值的充分认识,还是从那本画册开始受到启蒙的。她在此后不久就弄清楚了,那个打动她震撼她的是本世纪初美国著名的现代舞蹈家。当她如饥似渴地读完了厚厚的《古希腊舞蹈意象》、《世界舞蹈史》以及《生命的律动》之后,她已经在无形当中把多丽丝·汉弗莱看成了自己的楷模和艺术精神之母。她甚至形成了这样一个信仰,在所有的审美对象当中,最美的还是人,因此,在所有的艺术当中,最美的艺术还是人体艺术,而在所有的与人体有关的艺术当中,最高的表现方式又只能是舞蹈,因为舞蹈是运动的人体,是由鲜活的肉体直接陈述的语言。
这次到别茨山来,夏玫玫基本上是没有任务目的的,炮兵是什么,这门奇怪的艺术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就是来玩的。
三
车子沿教导大队营区盘旋一圈,最后逶迤驶进了一片平地,在一块不大的球场边上停了下来。球场上端坐着几个方队,围成了一个会场,会场中央悬挂着一帧红底横幅,“教育训练汇报大会”八个大字赫然醒目。
萧副司令还没有钻出车门,早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干部一拥而上,礼毕,簇拥着萧副司令神采奕奕地走向主席台位置。其余人员也由教导大队的干部引导在主席台后排就座。坐下之后,萧天英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环顾四周,问姚大队长:“祝敬亚同志来了没有?”
姚大队长回答说:“来了,”然后就朝下面喊:“祝副处长!”
居然没有人回答。祝敬亚其实就在台下的教员队里,显然他还不太适应“祝副处长”这个称呼,在他的记忆中,他永远都是教员,即便七中队成立了他也担任一定的领导职务了,学员们也还是称呼他教员。他一时还没弄明白“祝副处长”是谁,直到身旁的人捅了捅他,才恍然悟到“祝副处长”原来就是祝敬亚,就是自己,于是打了一个激凌,仓促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