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世纪婴啼 (2)(9 / 11)
。如今老干龙钟,枝叶葱宠,树冠直径数文,也颇具规模,睹物思史,聊作纪念吧!
与当年抗英斗争有关的文物,保存最为完好的当属锦田的“清乐邓公祠”、厦村的邓氏宗祠“友恭堂”、屏山的邓氏宗祠,因为这些建筑都是宗族祭祀场所而得以保存下来,并且不断修葺,至今仍呈现完整的面貌。觐廷书室当年曾是太平公局首领们进行抗英斗争的参谋部,屏山失陷后,又成为英军的指挥部,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它被港英“手下留情”而未被摧毁。1993年,包括觐廷书室在内的“屏山文物径”正式开放,古塔聚星楼、上璋围、侯王庙、五桂堂、邓氏宗祠、愈乔二公词、若虚书室、洪圣宫、述卿书室等修葺一新的古典建筑迤逦一公里,移步换景,令中外游客大开眼界。末代港督彭定康从港岛中环总督府远道驱车赶来,亲自主持了开幕仪式并剪彩,为这一民间活动增添了政治色彩,似乎要给人造成一个强烈的印象:港英政府是如何珍视香港的文物古迹,如何尊重华人传统文化,如何热心公益,与民同乐,然而,表面的热热闹闹却难以掩盖残酷的事实。
就在这条文物径的尽头,六百年古塔聚星楼的近旁,有一座硬山式老屋,已经十分破旧了,粉墙斑斑驳驳,门前堆满垃圾杂物,长着齐腰深的荒草,与修葺一新的聚星楼极不协调。它显然不在供人参观的“文物径”之内。出于寻访历史的好奇,我走近了这座已经废弃的三开间老屋,端详着檐下残存的木雕、壁画和花岗岩雕成的门框,门媚上浮雕着“达德公所”四个楷书大字,不知是什么意思。这房子比我脚下的地面要低很多,像是“入土半截”,显然是出于某种原因,房前的地面垫高了,老屋不能随之拔高,仍然屈居于原来的地基,便如同陷进了深坑。我探头往门内看去,不觉又吃了一惊,原来这老屋不但“入土半截”,而且还存着半截水,黑黝黝微波不起,那是一潭死水,仿佛是一座水牢,令人毛骨悚然。
紧靠“达德公所”的右侧,相连又是一座同样风格的老屋,但山墙比它低了尺许,并且幅宽也小得多,仅仅一开间。门框也是以花岗岩雕成,门媚上浮雕着三个大字:“英勇词”。与“达德公所”一样,它里面也积了半截死水。
这两座老屋使我大惑不解:此“所”是个什么机构?此“词”又是祭祖何人?又为什么废弃破败如此呢?
屏山邓氏宗祠“一体堂”司理、七十三岁的邓圣时老人以徐缓低沉的声调,回答了我的疑问,揭开了那尘封的历史……
屏山文物径近旁,当年曾经有一条屏山河,发源于洪水山,自南向北,蜿蜒曲折,流经三围六村,汇入深圳湾,聚星楼前便是入海口,港阔水深,载重木船可以驶进桥头围的拱桥,建筑祠堂、书室的石柱、石梁都是从水路运来。“门环碧水观龙跃,地枕屏山听鹿鸣”,青山古围、小桥流水、渔歌帆影,绘就一派旖旎幽雅的田园风光。屏山河不仅是天然的泄洪河道,两岸村民的生活废水经过池塘的沉淀,澄清后也流入河道。池塘夏季养鱼,冬季塘涸,又可取泥肥田。按照现代环保理论,屏山先民们这一“制天而用之”的良性循环系统倒是十分科学,立村八百年来,即使盛夏豪雨,山洪暴发,也调节自如,从未发生水浸灾害。
屏山由于地理环境优越,水陆交通便利,成为附近一带乡村的中心,从深水涉沿西部海岸到后海湾,再加上腹地八乡一带,共39个自然村落组成一个“约”,名为“达德约”,办公地点设在屏山,称为“达德公所”,也就是我所见到的这座老屋。就在1899年港英武装接管“新界”之时,达德约39村的乡民联合起来,募集款项,购买枪支弹药,组织青壮男丁,抗击侵略者,遭到港英军队和警察的残酷镇压,许多抗英志士流血牺牲。国恨家仇埋藏在心底,屏山人集资修葺“达德公所”,为抗英义士刻石立碑,一一记下烈士、烈妇的英名;又在近旁兴建“英勇祠”,配享祭祀,让子子孙孙永远不要忘记那血写的历史。
“达德公所”和“英勇词”刺痛了港英政府的神经。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港府将毗邻屏山的天水围辟为新市镇,乘此机会,借口“市政建设需要”,下令填平了屏山河,周围的农田也垫高五六米,建起一片高楼。从此,屏山三围六村的天然排水系统遭到彻底破坏,山洪、雨水和生活废水无以排放,地势低凹的“达德公所”和“英勇祠”惨遭水淹,虽用一台水泵终年抽水,也无济于事,屋内污水深达数尺,一面后墙已被腐蚀损毁,整个建筑也岌岌可危!
百年岁月在我眼前重现。怀着沉重的心情注目那一潭死水的深处,抗英义士纪念碑依稀可见,上方一块横匾镌刻着四个金色大字:“忠义留芳”。那些为国捐躯的英魂竟被浸泡在污水之中,激愤的热泪模糊了我的双眼!在文物荟萃的屏山,历尽劫难百年不倒的老屋“达德公所”和“英勇词”,“忠义留芳”的抗英义士纪念碑,无疑是最具历史意义的文物,却不但被港英排除在“文物径”之外,而且处心积虑,必欲将之淹垮、摧毁而后快,以销毁屠杀中国人民的罪证。然而,血写的历史,水冲得掉吗?
这块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