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世纪婴啼 (2)(10 / 11)
碑是1939年重修“达德公所”时刊立的,上面记载着的烈士、烈妇姓名,屏山乡八十一人,横洲乡三十三人,沙江乡十八人,长莆乡一人,下岸乡三人,鞍岗乡一人,上村乡四人,元岗乡四人,台山乡五人,鳌磡乡六人,山下乡五人,管乙乡五人,怀德乡三人,锦田乡一人,西路囗家三人,共一百七十三人,姓氏包括邓、林、陶、苏、李、蔡、黄、梁、杨、洪、薛、郑、冯、庄、陈、曾、关、何、胡、莫、彭、简、黎、骆、张、程、房、许共二十八姓,以邓姓最多。其中有些烈士姓氏不详,仅录下“阿英”、“阿珠”这样的乳名,有些烈妇连个正式名字也没有,如“邓门梁氏”、“苏门黄氏”等等,这是当时对已婚妇女的习惯称呼,而“兴娇林姑”、“连喜蔡姑”、“群妹黄姑”则是一些年轻姑娘的名字,死难时尚未出嫁,还保留着娘家的姓氏。每一个名字代表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当武装到牙齿的侵略者强占他们的家园之时,这些农夫、农妇、农女拿起火铳、大刀、长矛甚至菜刀,与称霸世界的英国殖民军血战,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乡民们的抵抗运动终归于失败,英军占领了屏山,随即在乡民们视为“风水宝地”的屏山岭修建了两座建筑:警署和理民府,居高临下,虎视眈眈,威慑着被“征服”的百姓。那警署的红色瓦顶令乡民们触目惊心,强盗横行,豺狼入室,屏山的“风水”被破坏殆尽!邓圣时老人和我一起站在他所居住的四层楼阳台上,注视着那如巨石压顶的警署,对我说:“这块巨石,已经在屏山人心上压了将近百年。要说是风水,它就是风水;要说是心理,它就是心理;要说是政治,它就是政治;而说到用途,它是和我们为敌的,用来镇压我们的。这是我们屏山立村八百年来最大的耻辱!”老人把话说尽了,显然他并不十分笃信“风水”,而对当年那场流血斗争进行了深层的剖析:心理、政治、军事,说到底,是一个国家侵略另一个主权国家,一个民族压迫另一个酷爱和平的民族,强权政治、海盗手段,完全违背国际公理、人类道义,它又怎么能真正把中国人“征服”呢?屏山岭下,“英勇词”中,那“忠义留芳”纪念碑上一个个血写的姓名便是最好的证明!
当我从邓圣时老人手中接过纪念碑碑文的复制件,如获至宝,急切地拜读那被岁月湮没的姓名。我以为,这就是从大埔之战到吉庆围之战全部死难烈士的名单,就是鸡公山下的“义家”所掩埋的血肉之躯的名单。但是我错了,碑上只有一百七十三个名字,而在“新界”保卫战中牺牲的烈士、烈妇的数目则数十、数百倍于此也不止,英勇词中祭祀的死难者只不过是其中极小的一部分,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连姓名也没有留下来,青山处处埋忠骨,与这片浸透鲜血的热土共存了。
若干历史事实的考订与思辨
本书所写的事件,自1898年4月中、英关于香港拓界的谈判始,至1900年1月李鸿章出任两广总督终,但涉及的历史远不止此,实际上,有关晚清史、香港史和“新界”家族史的许多问题都无可回避。其中有些问题已有定论,有些则扑朔迷离,我在采访、考察中得以逐步弄清,还有一些则已被岁月所湮没,目前尚难以作出确切的判断。
关于邓氏迁居锦田的年代
邓氏是“新界”五大家族之一,1899年抗英斗争的主力,因此,对邓氏家族史不可不详察。邓氏原籍江西吉水县白沙村,宋代迁居到此,这是没有问题的,但对于迁居锦田的年代和始祖,却历来有两种说法。
一为“汉黻迁居锦田”说:北宋初,江西吉水白沙村人邓汉黻,官至承务郎,宦游广东,乐粤俗之淳,于太祖开宝六年(公元973年)卜居于东莞岑田,即今之锦田,是为江西邓氏迁居锦田始祖。邓圣时先生提供的《锦田邓氏族谱》、《屏山邓氏族谱》均主此说,并有《田赋记》、《邓氏族谱图记》、《符公碑文记》、《南屏邓公墓铭》等历史文献以资佐证。
一为“符协迁居锦田”说:邓符,字符协,号瀛斋,于北宋神宗熙宁二年(公元1069年)登进士,授阳春县令、权南雄淬,后宦游至宝安,因觉风土之优美,乃奉三代考妣,迁葬于此,并于圭角山下,创办力瀛斋,建书楼,读书讲学,为邓氏迁居锦田始祖。清嘉庆年间王崇熙撰《新安县志》主此说,且在香港流传甚广,出版物中多所引用。
两说相比,前后相差九十六年。我采用“汉黻迁居锦田”说,理由是:邓氏老族谱由邓氏十三世祖、明宁国府正堂邓彦通续写,成书年代在十四世纪末,远远早于清嘉庆年间编纂的《新安县志》,且有其他旁证甚多,如:1565年,邓世隆撰邓氏族谱序称:“汉黻公膺承务郎,宦游入广东,……遂筑室建基于邑之岑田……此公为一世初祖也。”1566年,邓垂范撰《符公碑文记》称:“汉故先……开宝中兴始徙东莞岑田里。”1708年,《邓都庆堂五大房间派宗祠重修碑记》称:“始祖汉黻公仕宋为承务郎,于开宝六年宦游至粤,卜居于莞之九都圭角山下。”由此足见,邓氏族谱本身流传有序,为粤派邓氏五大房所公认,其权威性当无可怀疑,而《县志》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