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烟雨楼台 (2)(3 / 5)
相信。但问题是,迟孟桓向你伸手要什么?提出了什么条件?”
“没有,他对我没有任何要求……”
“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商人的任何投资都以获取利润为目的,他们向社会慈善机构捐款,是为了得到名誉和地位;向一些政府官员行贿,是为了打开权力和金钱之门;在他们眼里,一切都是交易,没有单方面的友谊,没有只出不进的赠予,世界上没有不要钱的午餐!迟孟桓为什么要对你这么慷慨?你能给他带来名誉、地位、权力、金钱吗?不,从你这里都不可能得到,他为什么要把一块十多英亩的地皮白白送给你?是他的神经出了毛病,还是另有所图?”
林若翰那双阅历丰富的灰蓝色眼睛审视着倚阑。真遗憾,已经十七岁的女儿仍然是这么单纯,单纯到了对世事人情一无所知的地步,以致还需要老父亲苦口婆心地进行人生ABC的启蒙,这也太让他悲哀了!
“Dad,你把世界看得这么污浊吗?”倚阑垂下了她那长长的睫毛,以掩饰内心的慌乱,“迟先生这样做,也许是出于对你的景仰,能为你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牧师效劳,他感到荣幸!我想,一个人如果有这么一点虚荣心,也不算罪过吧?”
“你说什么,孩子?”林若翰感到吃惊,他没有想到女儿竟然能为迟孟桓想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这是为了我?荒唐!我又不是中世纪教会的那些败类,谁花钱都能从他们手里买到死后进入天堂的‘赎罪券’!我能给迟孟桓什么好处?是让他升官,还是让他发财?不,我不能,我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交易!事实也正是如此,他送来鲜花不是给我,打来‘德律风’也不是找我,今天又送上这一份重礼还专门挑选了我不在家的时候,这一切都说明,他的目标是你,我的孩子!”
“可是,”倚阑嗫嚅道,“他也并没有要求我为他做什么……”
“那是因为还不到时候!就像在鱼还没有咬住饵料之前,钓鱼的人是不会提竿收线的,他在等待最佳时机;而等到鱼上了钩,再想摆脱他就已经晚了!这个道理,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还要我这个做父亲的讲给你听吗?”
“Dad,你的意思是……”
“你已经十七岁了,孩子!十七岁,这是个什么年龄?人生的春天,鲜花含苞待放的季节!你生在一个英格兰高贵的家族,你长得很美,这些,都会使许多小伙子羡慕你,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情感,来试探你的意愿;在你来说,这正是你一生当中最富有、最骄傲的时期,你有充分的权利,慎重地作出自己的选择……”
倚阑低着头,垂着长长的睫毛,心在怦怦地跳,血涌到脸上来,两腮像粉红色的玫瑰。她一向以为,父亲是一位古板的牧师和学者,他的内心世界除了至高无上的耶稣、不厌其烦无数遍宣讲的福音和书房里那些排列得密密麻麻、几乎无所不包的书籍,再也没有空隙容纳几间的花花世界,根本不可能理解一个花季少女的心里在想些什么。而实际上,她错了,六旬老翁也曾经有过青春岁月,照料人的灵魂的老牧师早已参透了人生的七情六欲,苦读笔耕的老学者聪明睿智上穷碧落下黄泉,何况他还是一位视女儿为掌上明珠的父亲,一个十七岁孩子的那点小小心思能瞒得过他吗?只不过出于对晚辈个人隐私的尊重,他不愿意轻易地触动这一领域罢了。
“如果有一天,迟孟桓跪在你的面前向你求爱,你怎么办?”他突然问女儿。
“哦……”倚阑的两颊滚烫,对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他会那样冒失吗?”
“为什么不会?每一个男人都会向他所喜欢的女人表示爱慕,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故事,从亚当和夏娃开始,千百年来都是这样,区别只在于他被接受还是拒绝。迟孟桓肯定会走到这一步,关键是你怎么回答他?”
“我……我还没有考虑这个问题……”
“可是,你已经在考虑接受他的礼物!在这之前,他曾经送过许多次鲜花,在我印象当中,你好像并不喜欢这个人。现在,他献出了一块地皮,一块寸土寸金的地皮,你动心了,不再觉得他讨厌了,或者说即使讨厌也可以容忍了,是不是?”
“Dad,你何必这样挖苦我?其实我自己也很矛盾……”
“做父亲的会挖苦自己的女儿吗?我说的正是你矛盾的心情:你喜欢他的礼物,却又不喜欢他这个人。因为他不具备英格兰血统,他是个华人,而且是个出身贫寒卑微的华人。香港开埠的历史不过五十多年,迟氏的发家史也不长,到现在还可以听到他们从疍户到富商的传闻。所以,你很犹豫,是吗?”
“是的,dad,”倚阑不得不承认了,垂着头说,“我想到过他可能会向我求婚,我……我很犹豫,因为在香港,哪怕是最富有的华人,也是二等公民,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华人成为半山别墅区的居民,没有一个华人乘坐缆车登上太平山顶,英国人和所有欧洲血统的人都看不起他们!我……我想到我自己……”
“你自己?”林若翰突然一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