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烟雨楼台 (2)(2 / 5)
窗帘,老式铸铜镂花的床上蒙着白色暗花床罩,她喜欢白色的纯洁和高贵。窗前有一张小小的书桌,桌面上一盏装着乳白玻璃灯罩的台灯。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镜框,镶着房间的女主人在不同时期留下的照片。她最早的几张照片都是在三岁那年跟随父亲回英国时拍的,和客厅里的那张属同一时期。她自己的房间里挂着两张,一张是在父亲的故乡——艾冯河畔的斯特拉特福,父亲带着她参观伟大的同乡莎士比亚的故居;另一张是在伦敦泰晤士河畔,河面上游动着无数的天鹅,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正俯在河堤上向天鹅招手,远处还可以看到插着“王室天鹅”旗帜的小船,盛装的天鹅师在清点泰晤士河上的天鹅,英国王室每年从7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开始都要进行这童话般的盛典,以昭示女王陛下的慈爱之心。其余的照片都是在香港拍的了,倚阑小姐五岁那年在圣约翰大教堂,八岁那年在七姊妹沙滩,十岁那年在太平山顶,十五岁那年在香港大会堂门前的喷水池旁,父亲都慈祥地守在她的身旁,那神态非常像精心抚育圣子耶稣的木匠约瑟。最近的一幅照片上没有父亲,是去年倚阑在皇仁书院毕业典礼上和老师、同学们的合影。照片的下面有一座精巧的梳妆台,椭圆形的镜子对着房门,倚阑小姐在对镜梳妆的时候如果有人敲门,不用回头就可以看清来者是谁。一扇落地长窗通向阳台,从那里可以看到楼下花园里的每一个角落,并且俯瞰港岛北部最繁华的地带和维多利亚港湾,以及横卧海面的昂船洲,遥遥在望的对岸九龙半岛,在晴朗的天气目力所及可达那延绵天际深入新安县腹地的层层远山。一道四扇屏风把不大的房间隔出了另一片天地,屏风上描绘着倚阑小姐所喜欢的人物故事: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海的女儿和她的白马王子,罗米欧和朱丽叶……那还是在倚阑的童年,父亲特地请一位从伦敦来的画家绘制的,一直陪伴着她长大成人。屏风前有一架藤编的茶几,还有两把和茶几同样质地的藤椅,是倚阑小姐和关系亲密、不拘礼节的来访者闲谈的地方。现在,她和父亲的谈话也就在这里进行了。
林若翰走进女儿的房间,望着那充满童稚情趣的屏风,那一幅幅印留在照片上的历史瞬间影象,往日的岁月在心头一掠而过,不禁一阵沧桑之感。他已经很久没有到女儿的房间里来了,昔日的“小精灵”一天天变成少女,她需要一个独立的天地,做父亲的也不愿意打扰她。现在林若翰一步踏进来,才突然觉得,和那些发黄的照片形成强烈对比,女儿已经长大了。
“你要和我谈什么,孩子?”他在藤椅上坐下来,问道。
“Dad,”倚阑站在父亲的身旁,扶着他的肩膀,“今天,迟先生来看我了。”
“迟先生?”林若翰一愣,“就是太平绅士迟天任的儿子吗?我记得他曾经给你打过‘德律风’……”
“是的,就是那位迟孟桓先生。”
“他来了?来做什么?是给你献花,还是邀你去参加Party?”
“不,都不是,”倚阑的脸微微地红了,“他到我们家来,是要……”
“要做什么?”林若翰警惕地间。
“要送我一件礼物……”
“噢?”林若翰看着她那腼腆的样子,已经不像孩童时期收到客人赠送的一块巧克力、一个布娃娃那样毫无遮掩的兴奋了,女儿真是长大了。所以做父亲的更要小心翼翼地维护女儿的自尊,而绝不能嘲弄戏滤。他脸上仍然挂着慈祥的笑容,好似随口问道:“什么礼物啊?给我欣赏欣赏!”
“什么,拿给你?那是没有办法拿的,dad!迟先生送给我的是一块新租借地的地皮,有十五英亩呢……”
“啊?”林若翰大吃一惊,“迟孟桓的手伸得真快,港府还没有接收新租借地,他已经在做那里的地产生意!可是,他把十五英亩的地皮送给你,这是什么意思?”
“好像……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倚阑有些吞吞吐吐,“迟先生只是表示友谊,他很有钱,一块地皮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不,孩子,”林若翰的脸色阴沉起来,高高的眉弓下那双深陷的眼睛充满忧郁,“他无论多么富有,所有的财产都记在他自己的名下,决不会轻易地白送给别人一文钱,更何况是十多英亩的一块地皮!倚阑,你不应该接受这份礼物!”
“为什么?”倚阑看着父亲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心里紧张起来,“你不是对我说,应该在社会上有所交往吗?”
“正常的社交,我当然不反对,而且还鼓励你走出家门,你对外界了解得太少了,应该开扩视野;我也希望人们认识我的女儿,给他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可是,”林若翰咂了咂嘴,语重心长地说,“社交是有限度的,那就是,绝不能损害我们家族的荣誉和你本人的尊严!”
“我……”倚阑对父亲那严厉的目光感到恐惧,却又本能地要为自己辩解,“我损害了家族荣誉和自己的尊严了吗?没有,我没有向任何人伸手去要什么,迟先生完全是主动赠送的!”
“你当然不会向别人伸手去要什么,这,我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