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力回天 (2)(1 / 4)
,却又赶紧说,“那是,那是!”
也不管栓子明白不明白,两人来不及多说,在栓子家门口分头跑去了。
浏阳会馆莽苍苍斋里,谭嗣同正襟危坐于书案前,在一页八行信笺上凝神书写。
易君恕随着胡理臣匆匆走进来,一眼看见谭嗣同这副安详的神色,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倒愣住了。他站在谭嗣同身后,看那信笺上所写的,是一首七言律诗:
无端过去生中事,兜上朦胧业眼来。
灯下髑髅谁一剑,尊前尸冢梦三槐。
金裘喷血和天斗,云竹闻歌匝地哀。
徐甲傥客心忏悔,愿身成骨骨成灰。
这诗沉郁冷寂,如空谷足音,凛凛一股肃然之气,却又含义晦涩,令人费解。
“三少爷,”胡理臣不得不打破了他的这片宁静,轻声说道,“易先生来了。”
“噢?”谭嗣同猛然抬起头,这才发觉易君恕正在他的面前,便倏地站起来,用力握住易君恕的两手,“君恕!你怎么来了?”
“复生兄!”易君恕不知从何说起,劈头问道,“皇上……皇上怎么样了?”
“皇太后已经临朝训政,”谭嗣同叹息道,“我们的皇上,已经被……软禁在南海瀛台了!”
“啊?!”易君恕如闻晴天霹雳,两手战栗着抓住谭嗣同的胳膊,“复生兄!快,快想办法救皇上啊!”
“能想的办法我都试过了,”谭嗣同说,“我和翰翁分头去找了各国公使,他们有的躲开了,在京的也不肯出面干涉,我们自己又没有军队,瀛台四面环水,戒备森严,我们救不了皇上了!”
易君恕心如死灰。这就是他连日来焦急地等待的结果,完了,一切都完了!
莽苍苍斋寂静无声,仿佛空气凝固了,时间静止了。
良久,易君恕突然从无望的死寂中醒来:“复生兄,您赶快走吧!他们既然已经抓走了康广仁,也不会放过您!”
“当然,‘康党’一个都不会放过。好在,康先生走了,梁任公也离开北京,到日本去了。”
“那么,您呢?”
“我不走,留在这儿。”
“什么?”易君恕直愣愣地望着这个不可思议的人,“他们抓住您,是要砍头的!既然康先生、梁先生都走了,您为什么不走?现在要走,还来得及!”
“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酬圣主。”谭嗣同平静地说,“该走的走了,该留的留下,我和康、梁,分头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
“您也应该活下去,活着才可以酬圣主,图将来,为什么一定要去死啊?”
“我早就对你说过,在中国要变法,难于上青天,这件事本来就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现在变法已经失败,我何惧一死?世界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中国至今还没有人为变法而流血,如果要有,那就请从我谭嗣同开始!我愿把四万万同胞的苦难都背在自己身上,用我的死换来中国的新生!”
谭嗣同的神色是那样坦然,语气是那样从容,仿佛他面临的不是血肉横飞的惨死,而是霞光万道之中的凤凰涅槃;不是暗无天日的沉沉地狱,而是托起灿烂旭日的海阔天空。
“复生兄!我佩服您为国捐躯的勇气,可是现在并没有到非死不可的时候,您总不能自己去送死啊!”易君恕两手在剧烈地颤抖,抓着谭嗣同的腕子,“您今年才三十三岁,家里还有年迈的父亲,年轻的妻子……”
“对于老父弱妻,我自有交代,不让他们因为我而受连累,这样,我就死得无牵无挂了。梁任公和翰翁临走之前都来劝过我,我这个人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更改的,你也不必再劝我了!”谭嗣同抽出手来,抚着易君恕的肩膀,“君恕,你倒是应该出去躲一躲,不要为我而受了连累!”
“我?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他们抓我干什么?”
“康广仁也是一介布衣,并没能幸免!这几个月来,你和我来往密切,官府耳目众多,难免会注意到你,为防万一,你还是小心为好。我这里已经很不安全,你以后不必再来了,今天,就算是告别吧!”
“复生兄……”两行热泪从易君恕的眼眶中涌流出来,他知道,任何言语也难以打动这个铁石心肠的人了。
谭嗣同凝望着易君恕,缓缓地伸过手来,握住他的手,默默无语。
易君恕握着这位视死如归的维新志士之手,头顶“嗡嗡”作响,全身热血涌流。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了莽苍苍斋,不记得是怎样走出了北半截胡同,只觉得头脑空空,两眼茫然,像一个无依的游魂,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他当然更没有料到,就在他离去不久,浏阳会馆就被九门提督率领的官兵包围了。
此刻,他正下意识地往自己的家走去,远远地已经看见民房后面报国寺那高大却残破不堪的庙堂。
迎面疯也似地跑过来一个人,把这个恍恍惚惚的游魂撞醒了!
“大……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