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就里,见我脸色微变,忙问:“娘娘?不舒服么?”
“没事。”
“您别操心了,万事总有太后在。咱们皇上又一向以孝治国,想来不会太过拂逆太后的意愿。”
我是太后本家侄女,有这层关系在,只须我安守本分,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大抵不会轻言废弃。
然而世上的事,谁能说得准?
如今太后健在,皇帝自然要以孝道为先,他日太后归去,我又该何去何从?
一辈子太久远,要操心的事无数。
所幸,我也没打算跟皇帝过一辈子。
“奴婢还是那句老话,有太后依傍固然好,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唯有早日诞下皇嗣,方是正道啊。”
正道?邪道?哪里来这么多讲究。
我抿唇不语,只以眼神示意她不必心急。路要一步步走,才能走得稳走得远。
“那王福全…?”
“放心,我心里有数。”必定要好好寻个法子,把他的尾巴揪出来。
回到宫里已是日入时分,梳洗后草草用了晚膳,看书打发辰光。
巧馨到底年轻,哪里坐得住,带着秋昙拿了根银簪子挑灯花玩,偶尔挑破一朵,噼啪一声响。
据说灯花爆了,是吉星高照的好兆头。
王福全守在正殿角落里,全然恭顺。
我将他喊至跟前,笑道:“昨天累你白忙活一通了。”
王福全脸上有惶恐神色,道:“得娘娘赏识,是奴才天大的福分。奴才只怪自个儿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为娘娘分忧。”
他这一句像是很真诚的样子,我感怀笑了:“这也是小事。来日方长,你就不必太放在心上了。此事确也巧合……”
我言尽于此再不多说,垂眸深思。
王福全转了转眼珠子,上前一步,小声道:“娘娘,奴才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
“娘娘宽仁,不曾往歪处里想过。可奴才冷眼瞧着,昨日之事,恐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哦?你是否听说了什么?”
我双目直视于他,脸上有他预料中的震惊神色。
王福油滑一笑,垂眸恭顺道:“宫中闲言碎语太多,奴才本不该捕风捉影。只不过,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奴才,不敢在娘娘跟前搬弄是非。只想提醒娘娘,防人之心不可无哪。”
他的笑容含蓄而意味深长。
我双目微凝,拨了拨手腕的迦南珠串,喃喃道:“言下之意是…?”
王福全嘿嘿一笑,语义玩味:“皇后是顶顶尊贵人,又是太后最亲近的人,必定不怕小鬼作祟。”
他如此说,分明是暗示有人从中作梗。
我越发凝了眉眼,默想许多,正色道:“昨日之事,本宫也觉得蹊跷。只是……”再往下已不好多说,换了话题道,“杨妃有孕,这是天大的喜事,本宫也深感欣慰。皇上膝下唯有两位公主,杨氏这一胎若真能替皇家延续香火,也不枉费太后皇上疼爱,他日荣宠,必定无可限量。”
王福全如此精明一人,如何听不出我话里的隐忧,抬眸望我一眼,那一眼别具深意,继而黏腻腻笑了:“凭她再如何尊贵,总尊贵不过娘娘去。今日是奴才碎嘴,娘娘切莫挂怀才是。”
我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宽慰的话而展颜,反而越发生了心思。
长久的静默后,终是觉得不妥,强自振奋精神道:“好好的,尽说些伤感话了。下去罢,不必在这儿伺候了,我想一个人静静。”
王福全谦恭之至地应一声是,出了殿去。我望着那离去的背影,不动声色笑了。
原来,他们动的是这份心思。
然而,以为挑动我去打杨妃这胎的主意,便能一箭双雕了?
这算盘打得倒响,可惜我怎能听风就是雨,任由他人玩弄于鼓掌间?
月色明媚,九天之上,一轮圆月格外饱满,洒下一天一地清辉,连衣襟袖上都被镀了一层流银般的微亮光泽。
我几乎忘了,今天是十五月圆夜。
按祖制,月圆之夜皇帝须在皇后宫中度过。
如今月上树梢,想来皇帝是不会来了。我无声无息松了口气,这样更好,免得相对无言,徒增尴尬。
月色皎皎,我穿一件素色窄腰宽袖的长衫立于廊檐下。
一身单薄,抖不尽都是寥落。
想起结婚那年的中秋节,月色如水,密密匝匝铺了一天一地,于凯的吻柔得像天边最后一朵流云,落在我额间发上。
他说:“清清,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依靠,也是你的家人。我会代替去世的爸妈,好好照顾你。”
时光荏苒,三年后的又一个中秋,准备了一桌饭菜等他回家,等到晚霞秋色退散,等到灯火阑珊,等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也没能等到那个男人半个身影。
原来,他所谓的一辈子,是这样短,短得让人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