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古怪(5 / 7)
骆小远嗤了一声,原来是把她当备案的了。
满屋子的人跪着,把头压得极低,这使得骆小远稍稍抬了抬脖子,便能看到跪在最前头的县太爷,那顶乌纱帽随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也左右晃动起来,在她看来,这乌纱帽戴着着实有些不稳。
也不知道怎的,那带旨前来的太监一言不发,只是正襟危坐地捧着一杯茶喝得不亦乐乎,连眉毛也不抬一下。骆小远等得有些不耐了,遂扶着脖子转了圈脑袋以缓解酸麻,可才转了半圈便再也转不下去了。她愣愣地望向屋顶,又揉了揉眼睛,惊得张大了嘴。
屋顶上,正有一人横卧于横梁之上,一袭墨色的衣衫不甚起眼地被收拢于腰际,双腿交叠着置于横梁上,一头未被丝带束起的长发被他以单臂圈起,枕在头下。他就那样静静地斜卧着,一动不起。因为背对着的关系,骆小远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他那样的姿势是在专注地看着什么,抑或是早已睡着,对这底下黑压压的一片脑袋毫无知觉。她甚至想,这会不会是一尊住在这屋檐下的佛?颀长的身子悬挂于横梁上竟无丝毫动摇,墨色的长发似是染上了最浓厚的墨汁,柔软黑亮得不可思议。
童凌垂着头,推了推正呆滞的骆小远,“你看什么呢?别总抬着头,宫里头来的人眼睛可亮着呢。”童凌看起来五大三粗,可礼节方面却比文人还要迂腐,从他对待九公主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骆小远赶紧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好奇,看看那公公是否真爱翘着兰花指,捏着嗓子说话。”
童凌低笑,“胡闹,你在哪儿听说这些事的。”说罢,也未听她的回答便低着头继续安分守己地跪着,不再说话了。
她见童凌不再说话,悄悄放下心,再次朝屋檐上方看去。那个男人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已直起方才斜卧的身子,向后微仰,懒懒地靠在柱子上。双腿从横梁上放了下来,垂在半空中,一头如瀑布的发丝被他人肩的一侧绕了过来,垂在胸前,恰好遮住了侧脸。此等姿势,简直是异常大胆地,视底下那黑压压跪着的一帮人为无物。但骆小远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无论或躺或卧或坐,都透着股妖娆,气质慵懒,风华毕现。她就这样静悄悄地仰头脸看他,兀自猜想着那头青丝下遮着的是怎样一张脸。
像是心有灵犀般,那斜靠而坐的男人突然动了动,微微侧过脸,一头青丝顺势滑过肩头,向后落去,终于露出那张让她期盼的脸。那是怎样一张摄人心智的容颜?略显苍白的面容半隐半现于如水的光华之中,如薄凉的月色,又似含在浓浓夜色里的远山,分明淡到极致,却让人只是望上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光洁的额间点着一粒朱砂,朱砂下镶嵌着一对蓝若宝石的双眸,微抿的红唇向一边勾起。只见那双狭长的双眼略一上挑,载满了无尽的笑意,直直地朝着骆小远扫去。
骆小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骆小远恍然想起越狱的那个晚上。夜色很浓,明月当空,花香飘得很远很远,有一个人抱着她从那个冰冷的牢狱中飞出,飞过桃花林,飞过淙淙溪水,飞过她惶惶不已的心。尚记得,她匆匆逃离时回头看的最后一眼,他如置身于画卷般静静站立在月色中,蓝眸灿若星辰,那冷然的一瞥似一根微颤的琴弦震动她小小的心田,她只有继续回头,仓促地逃开。
她以为出了玄冥谷,她与他便再也不会有交集。她可以顺利地忘记他的救命之恩,顺利地让自己不必满怀愧疚。而现在,这个人就在她的眼前。
鬼子大人……他为什么会出来在这里?
骆小远狐疑地朝他望去,只见他眉尖轻蹙,似笑非笑,颇有些惊讶无奈之意,似是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在大厅之上。见她这副表情,骆小远以下有些赧然,难不成这鬼子大人觉得她就是个爱惹祸的麻烦精,故而再见到她也有些怕了?想到此,她那再见他时的惶恐顿时烟消云散,决意只当看不见。
可没料到,她才轻哼一声,抿着唇低头假装未看见他,他那挂在唇间的无奈笑意却突然扩大。似是看穿了她小小的心思。意笑得十分疏朗畅意。骆小远十分惧怕他那样一笑,会引得屋里头所有人。都跟瞻仰烈士墓碑般抬头瞻仰他,赶紧竖着食指“嘘”了一声,示意他赶紧把嘴闭严些。
他半俯着身子,笑得愈发恣意和目中无人了,双腿在半空中晃悠得扎眼,扎得骆小远直想上前拉住这双腿一把扯下来,问问他这个时候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可显然不是时候。她抬起头看了看那喝茶喝个没完的宣旨太监,揉了揉已跪得有些酸麻的腿,暗自咒骂此时正十分逍遥地在上头甩着腿玩的鬼子大人。
段朗月今日未戴面具,却不料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骆小远,实在杀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错开眼去看那当初不过是个跑腿的。如今却已晋升为御前总管的李公公,不由嗤笑一声。所谓的物是人非,想来说的就是这种情形,看来,十年的时间,的确是太长太长了。
他撑着下巴笑得诡异,不经意地撇开脸,却看见骆小远在那兀自揉着腿,而嘴中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