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3)
言慢慢走进灵堂。
“我想……和母亲待一会儿。”
卢氏轻轻的退了出去。
静言跪在蒲团上,缓慢的弯下身,额头触地,“娘,不孝女回来了。”
咚,咚,咚,咚,咚……她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次,只知道她没能在母亲最后的日子里陪伴在她身旁。
萧瑟的冬季,章家灵堂,静言站起身伏在灵柩上,把玛瑙簪摆在母亲的发髻旁。痴痴地看着母亲的遗容,喃喃低语:“娘,女儿陪着你呢。”
多希望母亲能睁开眼看看她,多希望能再听母亲唤一声她的小名。
真真。
再也不会有人这么叫她了,再也不会有了。
头七。
静言和嫂子以及年幼的冕儿披麻戴孝跪在堂上,章氏亲族里的远近亲戚来来往往。
静言一次又一次的磕头,麻木的将客套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招待茶点,迎迎送送。
她家现下只有靠她张罗支撑,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好在还有几位堂兄过来帮忙。其中一位在城门上做监门官的,在灵堂门口支起一张桌记录礼单。
哭灵时跪在静言身后的嫂子使劲儿推了推她,“小姑,小姑,你哭吧,哭出来能好些。小姑,你别憋在心里头啊,小姑……”
静言没有流泪,只是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直盯着母亲的灵柩,不言不语。
待到客人散尽,头七守灵时,静言让嫂子带冕儿回房休息。
毕竟侄儿还小,他是章家唯一的根了,那么幼小,那么脆弱。她是他的亲姑姑,怎么舍得她的宝贝侄儿受苦?而且,逝者已矣,让一个孩子陪着跪啊,磕啊,又有什么用呢?
灵堂上摆着纸马纸人,在跳动的烛火中好似随时能活过来一样。
堂外北风凄凄,堂内只有静言一个人,但她一点儿也不害怕。这里除了她不是还有母亲么?
静言盯着那些纸扎的童男童女,突然想到,这些人偶以后就是在阴曹地府伺候母亲的人吧?现在不过是一堆竹篾子和彩纸,等一把火烧了,它们就有了魂魄吗?
应该给母亲多烧些,除了这个还要有金山银山!母亲活着时没享受到什么荣华富贵,到了另一边,应该多多的补偿才对。
街坊四邻都说母亲仁慈善良,下辈子一定能托送个好人家。是啊,母亲这一辈子没对任何人说过一句重话,更不会去算计旁人。这样的人,便是阴司的判官也会以礼相待吧?
静言站起身,仔细的整理了一下那对纸人,后退一步,对它们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以后,就有劳二位悉心伺候我娘,辛苦了。”
静言垂着头很久很久,没人看到在她身前的地面上有斑斑水渍,密密麻麻。
卢氏一日比一日心焦,只因她这小姑既不哭也不闹。每日里看着静言迎送宾客,晚间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把日间收到的礼单礼品逐一核对后收纳。
这人啊,不能太绷着了,不然早晚都会出大事。
然而她将担忧细细的说给静言听时,原打算好好劝慰一番,却被静言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又心酸难忍。
“这个家,总得有人支撑着把该做的事儿做完。”
一晃时至三七,做道场。
这一次筑北王府大郡主和大总管都来了。卢氏慌慌张张的去叫静言,街坊四邻全抻着脖子看,有喜欢凑热闹并胆子大的便借口来帮忙,再加上族中长辈亲友,挤了满堂的人。
站在大门口迎客的茶师傅接了卫玄递上的礼单高声唱礼:“筑北王王妃随礼一百两!筑北王府大郡主随礼二十两!北疆军左将军随礼二十两!”
大郡主和卫玄步入庭院,挤在一起的人自发让出了一条路,卫玄一眼就看到了跪在灵堂里的静言。
守在堂外的静言的堂兄赶紧起身行了大礼,卫玄略一点头,扫见他也戴着孝便知这是静言的族亲,留意看了一眼,只见满脸的奉承巴结。
大郡主依照礼数给章夫人上过香后便拉着静言问长问短。
卫玄默默的站在一旁,见静言并未过分消瘦,也还算有精神,便稍微放下心来。只是静言的眼神有些空,不似以前那么灵动,这让卫玄的心头泛起一阵钝痛。更可恨的是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他想和她说句话也不能。
只能行礼,“章姑娘节哀顺变。”
静言回了礼,亦是不敢抬头去看他。
但,能听到卫玄的声音,能看见他这个人,哪怕只有衣摆,也足够了。
这段日子里悲伤死寂的心就这么缓缓的活了过来。
其实她什么也没想,甚至在丧母之痛中都没有思念过卫玄。她一直觉得很冷,很累,但今天能见到他,就好似把她又拉回了一个温暖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一副强壮可靠的臂膀。
头七,二七,三七,在这七个七之间,过年了。
万家灯火,嗑家团圆。
静言的家里只有满目的白。在这喜庆的日子里,闭门谢客,谁又会来沾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