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活着的底线(2 / 8)
个年迈多病的老母,一家人欠了上万元的外债,托了无数次媒,终于娶到了一个外地的姑娘。姑娘长得还算端正,喝喜酒那天,宋玉喜看上了她。六个月后,趁高雄不在家,宋玉喜跑到他家把怀了五六个月身孕的姑娘给强奸了,当时就引起了大出血,孩子没保住,大人也死在了医院。高雄当即拎刀去砍宋玉喜,不料半路就给村治安队给抓起来吊打。
高雄养好伤以后发誓要报仇,不知从哪儿搞来一批炸药要炸了宋玉喜全家,把炸药包捆在身上就去找他,刚巧宋玉喜不在,就狭持了他十二岁的独苗儿子要他以命换命。宋玉喜当然不干,报了110,李澳中带人赶到时,乡派出所的人马和高雄已经对峙了整整一上午。高雄把孩子捆在树上,右手拎刀,左手拉着炸药包的导火线,精神已濒于崩溃。
“那时候我跪在地上求你。”高雄打断了他的回忆,冷森森地说,“我说把孩子给你,只求你让开一条路让我抱着宋玉喜同归于尽。可你就是那样站着,所有人都退出了院子,就你一个人站在我面前。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一尊神,只要你一让开就没有任何人敢挡着我。我求你,头都磕出了血你就是不让一步。”
高雄的眼神忽然幽暗了,似乎有无边的痛苦在眼前围绕:“我对你说,我是个混蛋,是个孬种,我的老婆孩子,我在世上挣到的一切东西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连自己的老婆都保护不了,我根本不配再活下去,我只想在临死前挣回做男人的尊严。我只有这一点心愿,一个男人最微不足道、最基本的心愿,你也是男人,为什么就不能理解!”
犯人们静静地听着,高雄的嗓音沙哑、低沉,在昏暗的监牢里回荡。李澳中闭上了眼睛:“我曾经跟你说过,你还有一个老娘要靠你养活。”
“老娘……”高雄惨笑一声,热泪横流,“在这个监号里,每个晚上我都梦见我娘,好好的一个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常年有病,你知道她过的是什么生活吗?我知道,我每天晚上都在她旁边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生病、看着她摔倒,看着她一天天地饿死!”高雄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当时你要让条路,我马上就能和宋玉喜同归于尽,根本不必受现在的折磨,活着不能回家,死了不能闭眼!”
当时孩子在树上绑着,高雄已经歇斯底里,手里的刀疯狂地在孩子的脖子前晃动。李澳中和他对峙,吸引着他的主意,另一个刑警从房后悄悄上了屋顶,趁他向李澳中磕头的刹那,猛地从房顶扑了下来将他扑倒在地。高雄翻滚着想爬起来,李澳中也扑了上去将他压在地上。院子外的警察一拥而上。高雄左手一挣就要拉响炸药包,李澳中见情况危急,从旁边摸起一只断了把的铁锨一锨劈了出去,从他左脸劈到左手,劈断了他的拇指。
“一个男人,在世界上丧失了他最起码的尊严,他怎么还能活着?”高雄喃喃地说,“我是教师,知道人活着需要支柱,那就是尊严。”
犯人们不知不觉已经围到了他旁边。屋角的阳光早已隐去,留下一片雾一样的朦胧。铁窗旁的灯亮了,监号里照得雪白。众人的影子静静地缩在地上、铺上、墙上。
吱,一阵刺耳的钢铁摩擦声响起,牢门下部的小铁门开了,做外工的犯人送来了晚饭,馒头、稀饭和咸菜。同时送来的还有发给李澳中的一大一小两个铝碗和铝汤勺。
饭静静地摆在地上,犯人们盯着饭碗没人动。“吃罢。”高雄摆摆手。犯人们一拥而上,按次序一个接一个拿勺子往自己碗里盛。高雄笑了:“老五,你有病,多吃点,李所长也不会跟咱这些囚犯争这种狗屎的。”
李澳中从中午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早已饥肠轱辘,知道高雄故意坑自己,不过他这么一说,自己也的确伸不出手去抓馒头。一个犯人打了一碗稀饭、一个馒头给高雄端到铺上,又从旁边的水池边取出一只碗端给他,里面是一份红烧豆腐,大概是上一顿专门留下的。高雄慢悠悠地呷了口汤,说:“所以嘛,人活在世界上必然要坚守一种东西,那些脑满肠肥的人为了这一样可以放弃那一样,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只能坚守一样——尊严。到了号子里我才明白这一点,在外面一个人的力量依靠的是权力和金钱,所以我任人欺负任人宰割,到了这种地方,人与人之间只存在一种力量,力气。你看他们,这瘦子是诈骗犯,这胖子是国家干部,这戴眼镜的吸毒,这喝汤呼噜响的人喜欢强奸小姑娘,他们已经在城市里退化,全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就成了最有尊严的人。”
“哈哈,这地方实在不错,是全中国惟一农民能够当家做主的地方,也是惟一能叫国家干部鼻青脸肿跪在地上向农民叫爷的地方。”
犯人们希里呼噜吃完了饭,连口饭渣也没给李澳中留下。李澳中心里恼火但是无计可施,恨不得有人挑衅借机狠狠揍他们一顿。一吃完饭,牢房里边忙碌起来,犯人们纷纷从铺盖下面翻出怪模怪样的用牙膏皮做成的“笔”和皱巴巴的纸条写了起来。他们竟然还有墨水。
李澳中正惊讶,啪嗒一声,屋上的天井里落下一个纸团,小瘦子诈骗犯连忙捡起来,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