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八碗(2 / 2)
这一听就糊涂了,不是因为一户换两户?那是为啥?我们邻居开大会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啊,每家的条件都是要两套房子。
“当年闹文革的时候全国搞大串连。”瘦老头继续说道:“红卫兵们坐着火车满世界的去革命、去造反。我们农村人知道个啥?只知道这一大串连,火车票倒是不要钱了。”
“大串连时候火车票不要钱?”范胖子满嘴是菜,吐字不清。
“那可不。”瘦老头道:“我那兄弟一听说火车票不要钱,就也串联去了。其实他也是啥也不懂,只是借这个机会出去玩玩。平时哪买得起那么贵的火车票全国溜达?”
我心说这说这房子的事呢,咋拐到大串连上了?但是又不好意思问,索性就听着吧。
“结果这一串联,就遇见蒋林的奶奶了。”瘦老头看了看小觉罗,又道:“我那弟妹是黑五类……”
“大爷爷。”蒋林一听老头提到奶奶了,便问道:“啥叫黑五类?”
“地富反坏右。”瘦老头道:“你奶奶的爸妈以前是地主,地主的孩子就是黑五类了。黑五类入不了团、入不了党、当不了兵,那时候是让人瞧不起的。可你爷爷不管那套,就和你奶奶好上了。”
闹了半天是这回事,我心说难怪觉罗爷放着好好的黑龙江老家不待,跑到我们那儿。
“我那弟妹的爸妈文革的时候都被迫害死了。”瘦老头继续说道:“结婚后我兄弟的意思是想带着老婆孩子回黑龙江。我那弟妹也总闹病,总想着身体好好再回来吧,哪知道这拖来拖去弟妹却过世了。”
“唉。”我长叹一口气,想想那觉罗爷也是苦命的人。
“蒋林他爸就是在那房子生的,我弟妹也是在那房子过世的。”瘦老头道:“我几次张罗着让我兄弟回老家来住,他却总是不回来。说要守着这个小房子,守着他过世的媳妇,他也要死在那房子里。”
听完老头这些话,蒋林抽抽搭搭哭出声来。我和范胖子也一阵心酸,这可真应了那句话了,英雄无奈是多情!我们只想守住房子多要一户,哪知道觉罗爷守住的却是他的回忆、他的挚爱、他的一生。
“那……”我迟疑道:“老爷子,那我们那觉罗爷那所房子您准备怎么办?”
“唉。”瘦老头叹气道:“我一个农村老头,哪懂得什么拆迁什么法律?”说罢一把拉住我的手道:“既然我兄弟已经不在了,那房子我老爷子就拜托给你了!我兄弟一辈子穷苦,除了那房子,也没给孩子扔下什么。要多要少、拆是不拆,就全靠小伙子你了!”
要说这满族人的确是朴实爽快,这旁不相干的,一般人咋会把房子这么大的事托付给外人?我连忙道:“行!觉罗爷为了我们这些街坊邻居把命都搭上了!就留下这个事,我咋能不尽心尽力?别的我不敢说,我们和区政府是死磕到底了,我的房子和觉罗爷的一边大,我自己要到多少就给蒋林也要来多少!”
“好!爽快!是爷们说的话!”瘦老头端起大碗道:“咱爷们干一个!”说罢一仰脖把碗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这一碗白酒进肚,我就感觉从嗓子一直到胃起了一条火线。连忙夹几口菜吃了下去,好歹算是压住了。
我放下筷子又对瘦老头道:“我刚才说了,我们哥俩来是接蒋林的。把孩子接回去,我们好和那周副区长打这场人命官司!”
“还是那句话,我们是粗人,打官司是不懂的。”瘦老头摇摇头道:“他杀了我们的人,旗人自然有旗人的规矩,蒋林不能跟你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