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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缘定(3 / 9)

了,拾粮这天被顾九儿激得很怒,戳着指头蛋子骂了顾九儿好几句,理也不理岭这边的张营长,愤愤地就给回来了。

他把自个关在屋里,来路唤他吃饭都不出来。狗狗讨好似地端了饭进去,结果很快被他轰了出来。

几乎同时,水家的老弟兄两个,正一把鼻子一把泪,扯着外人永远也听不懂的那些个遥远的事儿。

水二爷能撑过这个节气,不是拾粮给了他啥药,没给,打病下到好,狗日的拾粮只进去过两次。一次,是去给他放尿壶,一次,是去给他穿老衣。结果,尿壶让水二爷摔破了,老衣,让万忠台水老大给扔了出来。“人还没想着落气哩,你狗日的就等不及了,是不是谋算这份家业子谋算得久了?!”这是万忠台水老大头一次骂拾粮,也是头一次站在弟弟水老二的立场上说话。就这一句话,让水二爷懂了,肉再臭,还是一个味道,自家人就是自家人!

水老大临走时说:“撑吧,兄弟,撑过这节气,要是能看见雪,你这命,就还长着哩,比我长。”

没想,他真就给看见了雪。

雪呀,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把天和地连在一起的,是雪。水二爷冲着茫茫的雪野,还有这圣洁的山岭,深深地躹了个躬,心里,更想虔诚地跪下去,磕上个头。接着,他在雪地里,放野地撒起欢儿来,那状,简直比十几岁的烧包娃还令人发笑。

拾粮却远没有水二爷这么得意。漫长的秋季里,种药人拾粮遭受了来自方方面面的进攻,包括东沟冷中医,也在某一个黄昏将他唤到西沟,苦口婆心劝了他一黑。那些个话,拾粮只能烂肚里,压根不敢说出来。隐隐的,拾粮觉得,这沟里,峡里,正在孕育着一场阴谋,说不定哪天睁开眼,这世道,就变成另番样子了。种药人拾粮不是怕死,也不是不相信顾九儿他们说的那些个话。可他是个种药人啊,一心心想成为药师。药师喜财叔说的那些个话,他一辈子也不敢忘。“党派之争,其实就是自家兄弟拿着刀,你挑我我挑你,朝朝代代,没一个不是在血肉横飞中挑出来的,那些个杀来杀去的事,不是一个药师所为的。”“生为药师,你得打心底里把敌我两个字取掉,要不然,你种出的药,就是带了心计的,有人吃了长寿,有人吃了夭折。”“娃,记住了,做药师,要得就是心底干净,你身上的血,就要跟马牙雪山的雪水一样,你的两只手,要像你娘当初哺过你的两只奶头,千万不可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残杀。”

有了这些话,拾粮还能听进去别的?

他跟顾九儿说:“你是厨子,难道能在一个锅里做出两样饭?”顾九儿想也不想就说:“能,一锅给革命者吃,一锅,给反动派留着。”拾粮沉思良久,回敬道:“还是两锅。”顾九儿还跟他嚷,拾粮反问道:“你说,要我咋做?”

“不能给反动派种药。”

“我种的是药,革命者吃了是革命者,反动派吃了……”他忽就没词了。按顾九儿的思想,这世上,是不能容许反动派存在的。按冷中医的说法,革命就是把江山打反动派手里夺过来。甚至老五糊也凑热闹:“革命吧,拾粮,你看沟里,现在天天有人跟着革命,你不能耽搁迟了,耽搁迟,到时有好处,轮不到你的。”革命?想来想去,拾粮还是想不清楚,这革命,到底跟种药有啥冲突,难道他当了革命者,就不用天天种药了么?

雪,茫茫的雪。

民国34年深冬,青海马家兵宣布正式接管凉州。这是一项重大决定,它标志着国民党在西北的重新布防已全面拉开。就在专员曾子航接受新的任命举家离开凉州的第二天,形单影只的司徒雪儿迎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

第二节

仇家远这趟来,肩负着两项使命,明着,是为马家兵进驻凉州做前奏。暗,他将在凉州点燃另一场烈火。

凉州城东门文庙旁边的学诚书院里,两个久别的人见面了。为这次见面,司徒雪儿真是费了一番心思,单是在地点的选择上,前后就变换了四五处。最终选择在学诚书院,一是想勾起两人对读书时光的回忆,另则,这学诚书院,是清朝凉州大诗人吴焕子为自己的红尘之爱钟夏儿所修,晚年,吴焕子跟风华绝代一生孤寂的钟夏儿相守相厮,吟诗作赋,夜夜与笙相伴,与酒相伴,将一曲人间晚情抒写得感天动地。

屋子里的气氛略略有些紧张,尽管司徒雪儿内心深处已为这次久别重逢做足了铺垫,真的面对一身风霜的仇家远,她还是有点心猝得缓不过气。面前这张脸,已不再是当年那张容光焕发华气毕显的生机勃勃的脸,目光,也不再是那张扬自负放浪不羁,令任何女人都甘愿沉醉其中一生不肯醒来的迷空般的目光。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刀刀印痕,也让他的目光变得沉稳坚定却又不再带有一丝儿的风花雪月。凝视着这张脸,司徒雪儿感慨许多,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饱经风霜呢?难道今日呈现给他的,还是那张闭月羞花风情万种的脸?

“远,你老了。”司徒雪儿带着复杂的心情,率先开了口。

仇家远怆然一笑,却又带着轻描淡写的口气说:“这年月,谁还有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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