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玻璃杯举过头顶,像海潮般一涨一落。 (4)(1 / 2)
课,一个组做实验,一同参加外出实习。他了解吉儿,就像了解他的花。她是最亮丽的光,他沉默地躲在她身后。她欢乐,充满活力,是他自己的对立面。她总是直率而有勇气,这是他最喜欢她的地方。他自己不具备这些,所以他喜欢看着她,看她笑,看她跺脚。如果能一直站在暗处看着她,如果能做一些东西让她笑,如果能听她清脆的嗓音响起,那该是多么多么美好。
皮埃尔沉默地看着吉儿。她和路迪走在他前面,一边参观一边有说有笑。皮埃尔觉得心中有一种抽紧的压抑感。他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当路迪带着吉儿走进他的工作室,他就猜到了路迪的意思。可他沉默着一言不发,不评论也不表态,从工作室到制造间,拒绝给出任何意见,从始至终,一直是路迪和吉儿两个人在对话。
“皮埃尔作品非常多。”路迪一边对吉儿说一边回头看了皮埃尔一眼。
“对对,”吉儿扬起眉毛笑道,“他呀,从小就是我们班的好学生。我们都算不出的数学题,他看两眼就解出来了,简直不像正常人!”
路迪又舒缓地说:“这一次我们的新方案里,皮埃尔的反光膜占了很重的分量。”
“什么是反光膜?”
“就是一种类似镜子的东西,只不过很轻很薄,可以做得很大,柔性有弧度,又能布置回路,方位和形状都可以调控。我们把它悬挂在太空中,可以反射太阳光。”
“哦。”吉儿说,显得似懂非懂。
“你别小看这种膜,”路迪又看了一眼皮埃尔,说得饶有兴趣而充满耐心,“它可是至关重要,有了它,我们就能随时给湖水保温,即使在夜里,也能用两次反射带来阳光,保持水流不冻。而白天它能指向特定的方向,造成空气局部的冷热不均。”
“然后呢?”吉儿努力做出认真听的样子。
路迪微笑着看看她,说:“然后我们就可以有流水,有云,有雨,有森林。”
“啊!就像模拟里看到的那样!”
“对。还有山上的城市。你喜欢吗?”
吉儿用力点头:“喜欢啊,我昨天看得好喜欢!”
皮埃尔没有说话,一直望着吉儿。
她还是和平时一样,直冲冲的活泼扑面而来,情绪都写在脸上,笑的时候扬起下巴,就像个娃娃。他就是喜欢看她这个样子,说话时非常投入,对周遭没有意识,随时随地迸发出突发奇想式的惊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这让她显得非常可爱。皮埃尔看着她看路迪的眼神,内心的压抑变成刺痛,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但不知为什么,那种自伤的绝望却有一种特殊的吸引,让他沉溺其中不想行动。
他不希望自己这样,在心里叹了口气,开口打断了路迪。
“我试了,”他说,“还是不能确定。和那天说的一样,你们要求的面积太大了。”
路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说:“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哪怕这次先申报,通过之后再继续实验也可以。”
皮埃尔转过身对着真空室。制造间里忙碌的机械臂发出低微的嗡鸣。真空室像一间厚重的小城堡,圆筒状的厚墙,透明圆形小窗。他们看到电磁场控制着灵活的操作臂,拉伸一张光洁平滑的薄膜,喷枪附近亮着光焰,多层分子精细搭配、密集铺陈,将薄和不透明的矛盾化于无形。
路迪在一旁看着他,小心地问:“现在是在重力环境,如果直接在空间实验室加工,应该能做得更大没问题吧?”
吉儿充满好奇地俯身看着,脸贴近小窗,手拢在眼睛两侧,撅着屁股。她今天把头发梳得高高的,脸颊两侧垂着几缕卷发,露着宽宽的额头,一说话就能看到眉毛上下翻飞。皮埃尔看着她,她没有发觉。他静静地想,她今天真漂亮,从来没有这么漂亮。如果再少一点故作端庄就更好了,她根本不应该压制自己的笑,她的眼睛很美,弥漫着傻乎乎的天真,她不了解自己,她是一道明亮的光。
他转头对着路迪。“重力不是最大问题,问题是……面积太大,晶格结构会紊乱。”但他又补充说,“不过……不排除增加脉络骨架的可能性,但还得计算。”
他说得客观,没有夸大,也没有保留。薄膜是他的亲人,他像了解自己的身体一样了解它们。他生活在它们的怀抱里。它们温存地接受他的延展。如果他说它们可以扩大,它们就可以,如果他说不可以,那就一定不可以。这一点他还是有把握。整个火星都没有人像他这样了解它们。他看着真空室里闪闪发亮的光滑表面,心里有一种隐没的温情。这种温情和对吉儿的温情糅在一起,让他心里的绝望感越来越强。他觉得也许最后什么都不会属于他,无论是他的薄膜还是吉儿。他迷恋的东西都不会属于他。
他知道路迪的用意,但他不想把吉儿牵扯进来。他看得出来,吉儿什么都不清楚,这让他觉得很难过。
当他们三个走出制造间,皮埃尔请求吉儿去取咖啡,吉儿兴高采烈地跑开了,皮埃尔和路迪站在走廊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