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火烈烈 (2)(1 / 12)
脖子号叫起来,他撕开自己身上那套古怪的化装服,露出赤裸的胸膛。他挥刀猛砍铁链连接在船身的地方,金石交鸣,木屑纷飞。“我不会离开你,”他吼叫道,“这一次我不会离开你。”
“看着我,看着我。”师夷叫道,伸出手去阻止他。
云胡不归转过头看她,他喘着粗气,眼睛赤红,额上的两角突出,仿佛正在静悄悄地生长。
“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错。”他说,“但我要把你带走,我会为了你战斗,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
“我知道,没有人可以阻挡你。不,不,别转头,看着我,看着我。”她说,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去。
“刺客可不应该像你这么激动,”她说,心里痛得要命,嘴角却翘了起来,“听着,你要忘掉我,离开这里,别再不回来了。知道吗?”
“这不可能!”云胡不归像被套上嚼子的烈马般挣扎嘶吼,“我能带你走。”
“你对河络一无所知。”她流着泪微笑,双手捧起他的脸颊,“看着我,你要忘记我。”
“不……”他说,眼里的光芒却弱了下去,他的手茫然地松开,仿佛陷入一场离奇的梦中。
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愣愣地看着师夷,迷惑地说:“我这里……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你,我不认识你……可是我欠你什么吗?”
“是的,”师夷说,她突然扑上前去,低头在他肩头用力咬了一口,“这是你欠我的,现在还清了,还清了,你可以走了。”
他们初识的那一天,他也在她肩膀咬过一口。
她虽然这么说,却拉着他的手指不放,眼泪扑簌簌而落。她心里清楚滴知道,这一分手即是永别,即便他们能再相见。她肩膀上,曾被他咬过的地方烧灼起来。
云胡不归只是充满不解和迷惘地望着她。那双眼睛里的火焰,终于熄灭了。
师夷哭得更加厉害了。
云胡不归被沙蛤抓住,使劲拖走,混入怪物横行的潮水中。
一队士兵终于挤到了师夷的面前,为首的伍长头盔上盘踞着一只灰色的锡鼠。
“你怀里的是什么?”他问。
师夷脸上的泪痕未干,她捂住胸口,笑了起来,她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见了即将落在自己肩膀上火山岩石的重压,过去的生活好像流沙从指缝里溜走,再也回不来了。
蛮族少年的背影在她的眼帘中闪动了一下,然后跟着流沙滑走。她笑了一会儿,然后又重新哭出了声,眼泪落到胸口上,被一件什么滚烫的东西化为蒸汽,哧哧作响。
一名灰胡子的卫兵粗暴地扯开师夷的衣衫,母亲留给她的那枚铁镯子跳了出来,在地上滚动,红得耀眼。
一瞬之间,四周的人都向后退去,让出了一片空地。铁镯子就躺在空地的中心,放射着孤独的耀眼红光。
灰鼠伍长小心翼翼地弯腰捡起了那东西,两名卫兵紧紧地抓住师夷的胳膊,但是她根本就不挣扎。
伍长将镯子捧在手里,用袖子拂拭了一遍又一遍,他的咽喉耸动着,想要挤出一句什么话,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他跪了下去,将捡到的那枚铁镯子高高捧起,铁镯子简直像是刚从炉子中取出般放射出万丈红焰,透明的金字好像通红的炉火折射出的红色纹路,明明白白地显露出一段古老的河络石鼓文:
南冥之虫,如火烈烈,莫我敢遏,莫我敢威,伏息百怪,日靖四方。
好像潮水退却,四周的人齐齐地矮了一截。河络人群呈波浪形跪了下去,向着这个被铐在铁链上的少女囚徒,向着这个被缚的野姑娘跪了下去。蛇辇船像是突兀在海滩上的岩石,呆然孑立在烛阴广场上。
灰鼠伍长是最早醒过神来的河络,他用力推了身边的一名士兵一把,用嘶哑的嗓音告诉他:“快去报告夫环,众火之火!我们有了一位新阿络卡。”
※※※
“我不喜欢这个姑娘。”熊悚斜睨着手下卫兵送到船上来的阿络卡说。
师夷瞪着对面熊悚:“我也同样不喜欢你。”
夫环粗声粗气地答复:“太好了,那就来斗吧。我从不畏惧战斗。”
他们互相怒视,目光好似在空中交锋,发出铿然巨响。
司辰战战兢兢地禀告道:“大人,复活之舞已经准备好了,他们等待很久了。”
熊悚怒气冲冲地喝道:“好啊,那就跳吧,跳吧,让他们开始跳。”
二十名卫兵仰头吹响了长长的号角,这是地火之舞的最后一支曲子,象征火之神战胜暗之神的战役。
夫环冲着一旁的舒剌点了点头。
火掌舒剌束了束腰带,从船头跳下,爬上烛阴神像的基台,开始敲动那面悬挂在烛阴像下颌的巨鼓。
那面鼓是用千年的夔皮制成的,传说夔皮鼓的鼓声激荡,可以传到千里之外。
火掌舒剌赤着上身,好像依旧端着他的铁镐,力士劈山一般猛击鼓面。
大地跟随着鼓声微微地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