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1 / 2)
天色一片苍茫,她顺着那抹橙色,一步一步走去,晚风瑟瑟,沈令迩穿着半新的披风,跟周围的异域风情格格不入,但是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无比虔诚的深情,她越走越近,终于离那抹橙红不过几步的路。
她已经闻到了那股烟草的味道,借着朦胧的光,她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的眼睛微微闪光,瞳孔中反射出橙红的一点。
张劭溥倚着一棵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站得依然笔直。
“孟勋。”她张了张嘴,吐出他的名字,眼睛却慢慢的红了。
张劭溥把烟掐灭,慢慢地露出一个笑容。
该怎么形容这个笑容呢,它平静而释然,就好像跋涉过千山万水,最终来到你面前一样,这个笑容让人能沉溺,让人几乎落泪。
“为什么见到我总是哭呢?”张劭溥笑着,向她走了两步,他的步子很慢,姿势也比较僵硬,沈令迩这才看见,他的右手拄着一根拐杖。
她别过眼去,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张劭溥站在她面前,伸出左手,把她搂在怀里。
沈令迩双手环住他的腰,却一瞬间感受到了他的消瘦,抬起头,他的下颌就轻轻放在她的头顶:“现在还需要拐杖,再过一阵就不用了。”
沈令迩不懂这些,只是泪眼迷蒙地看着他,抽噎着说不出话来。
“别哭了,”张劭溥抬起左手抹掉她的泪珠,脸上依然是温和的笑容,“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你怪我吗?”沈令迩轻声问,“怪我擅做主张吗?”她问完这句话,心跳的很快,她垂下头,不敢看他。
“你做的决定还不坏,”张劭溥把沈令迩脸旁的碎发别到耳后,“比我想的好太多了。我原以为这辈子就要在床上过了,与其那样还不如死了。”
沈令迩破涕为笑,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大手,这双手温热厚重,掌心微微粗糙,沈令迩攥着他的一根手指轻声说:“你瘦了很多。”
“是啊,医院的饭十分不好吃。”张劭溥脸上依然带着微笑,身体慢慢倚靠在树上,这个小动作被沈令迩捕捉到了,她忍不住问:“怎么了?”
这时候,一道幽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已经站了一个小时了,你觉得没什么,可他还处于和假肢的磨合期,这样伤口会很痛的。”
这句话着实把沈令迩吓了一跳,她寻声看去,是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人,五官精致,眼窝深邃,他正蹲在一边的树丛里。沈令迩对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她试探着说了一句:“乔?”
乔慢吞吞地站起身子,走到张劭溥身边,伸出手要摸他的腿,被张劭溥挡开了,他撇撇嘴嘀嘀咕咕:“有什么可怕的,都是男的。”嘴上说着,一边又看着沈令迩:“干瘪的女人。”
这句话是英文,沈令迩听懂了,不过她的心思都在张劭溥身上,不介意乔的无礼:“他怎么样?”
乔懒洋洋地把手撑在树上:“再多站会的话,他要去医院再躺两天。”
沈令迩一下子有些慌了,拉住张劭溥说:“孟勋,你住在哪,快回去吧。”
张劭溥有些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乔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这是在帮你。”
这句话沈令迩没有听清,她伸出手想要扶着张劭溥,却被他挡住,他脸上带着一抹淡笑,道:“走慢些就是了,不用搀扶。”
沈令迩抿着嘴收回伸出的手,乔在前面领路,林赢和折兰走在后面,张劭溥今日穿得和以往不太一样,一身斜纹西装,最外面是一件垂至膝盖的风衣,西裤下面是一双干净的黑色皮鞋。
整个人根本看不出异样,他走得不算快,右手拄着拐杖,但是走路并不显得踉跄,他的左手紧紧握住沈令迩的右手。
沈令迩垂着眼睛,尽量不去看张劭溥,只是心里装着事,整个人显得有些颓靡,倒是张劭溥先开口了。
“最近国内有什么大事吗,说来听听。”
沈令迩微微想了想说:“袁大头如今成了法定货币,我去钱庄里兑了一些银币和镍币,陈独秀的青年杂志刊印了,据说都是针砭时弊的言论,可惜不大好买,这些都是吴太太不喜欢的,我只能偷着去买,后来跟我一起买花的是个女学生,送了我一本旧刊,我读了好些日子。”
“青年杂志?”张劭溥一边满满走着,一边重复这个名字。张劭溥不同于喜欢高谈阔论的新派人士,他常穿独自思考,也不太喜欢在公开场合谈论自己的想法,身上带着留洋人士的理性。
“里头有谁的文章?”
“鲁迅,胡适,李大钊。”沈令迩一边想一边说,“我读着觉得收获不少,可惜吴太太提起这本杂志就十分气恼,我也不敢说给她。”
“固步自封。”张劭溥笑了笑,突然说了这么个词,却又把话题转到了别处,“你在国内不错,来美国做什么?”
沈令迩听他这么问,只觉得这句话大有深意似的:“我为何不来,你如今在美国过的逍遥,把我扔在国内帮你守着烂摊子?”她抬起头,眼睛里一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