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22(1 / 2)
那日张劭溥回来,天不过擦黑。比平时还要早上一个钟点,进门的时候,沈令迩坐在沙发上看书。
“看的什么?”张劭溥一面问,一面坐到单人沙发上。
沈令迩穿着白色的冰丝睡裙,腰间松松系着带子,乌黑的头发如同光泽的瀑布散落在扶手上,她低垂着眼睛,莹白的皮肤有如玉的光泽。
“巴黎圣母院,”沈令迩笑笑,把书签夹进书里,张劭溥把书拿过来,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
沈令迩的书签是一张硬纸,反面用蓝黑色的墨水写了一句话: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张劭溥淡淡一笑,把书签又夹了回去:“年纪轻轻,就觉得‘天地一逆旅’,到老了该怎么得了。”
沈令迩侧着头笑说:“随手写的,只觉得像自己。”
张劭溥顿了顿,似乎是感觉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了,他说:“这几日我在看《国富论》,书是借的,不能折,能不能劳烦沈小姐帮我做个书签。”
“好。”沈令迩从一边的一个中等大小的木盒子里取出一场尺寸合适的硬卡纸,问:“想写句什么诗吗?”
“你帮我随便写一个就是了。”
沈令迩咬着嘴唇偏过头想了一会,在白纸上写了一句话递过来。
张劭溥定睛看去:
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张劭溥看着这句话,深邃的眼睛反射着淡淡的光。
此情此景,是西沉的余晖,是染满天际的火。
张劭溥把书签收好,沉默了片刻才说:“换件衣服,咱们出去逛逛。”
沈令迩站起身,黑色的长发垂在腰间,她笑问:“你让林赢早早给我送信不让准备晚饭,这是要带我去哪?”
张劭溥站起身,后背依靠着墙壁,深邃的五官被晦暗的光照得明明暗暗。
“把你卖了。”他说。
沈令迩噗嗤笑了出来,问:“那我的行情怎么样呢?”
张劭溥笑:“小女孩太瘦,怕是行情一般。”
张劭溥一直没有明说,沈令迩也不喜欢刨根问底,只是张劭溥衣着正式,灰色西装没有一道褶皱,怕不是个简简单单的聚会。
走出张公馆,天已经黑了,张劭溥的新司机孟知焕开着一辆别克D型车,欠身拉开车门。
张劭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沈令迩点点头,坐在后排,没想到张劭溥也坐到了她的身边。
“今天你只当它是个简单的聚会,别人问你什么都不要怕,要是我不在,你去找吴太太,记得了吗?”张劭溥轻声说。
“嗯。”沈令迩轻声答应。
有一个东西在戳她,她低下头,张劭溥递给她一把枪,银色的枪身,白色枪把上的刻着一匹小马:“勃朗宁1900。”
这是张劭溥之前给过她的枪,她从教堂回来之后又还给了张劭溥。
“这把枪以后就给你了,你收好。”
沈令迩接过,熟悉的触感传来,她立刻颤抖了一下。
黑暗中,张劭溥拉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他的手很热,她的手细腻,他的手粗糙。
沈令迩的心跳得很快,她自己也分不出到底是恐惧还是其他的什么,脑子乱得像一团麻线,只是感受到那双略微粗粝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让她从心底战栗。
他摊开她的手掌,把枪放上去:“不用怕,旅长做东请客,来往人多,我怕不妥,给你以防万一用的。”
沈令迩颤抖着把枪握住,张劭溥轻轻地笑:“你把它放进手袋里,今天用不着杀人。”
“你会有危险吗?”
“不会。”张劭溥轻轻笑,“不用怕。我没让你提前准备,就是怕你紧张。”
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说“不用怕”,沈令迩莫名觉得心中十分安定,她点点头,把枪装进珍珠手袋里。
车窗外景物飞逝。梧桐林荫道徐徐盘山而上,在半山腰的牌子上,写着:尼克斯庄园。附着英文、日文和俄文。
尼克斯,夜之女神,这里是长沙城最大的夜总会,举国震惊的销金窟,哪怕远在北平她都有所耳闻,不同于北京胡同里的香艳,不同于上海滩,秦淮河边的纸醉金迷,这里的夜永远灯火通明,这不仅仅是一个夜总会。
别说寻常政客,大总统想要买选票,也是请人去这里行贿议员;更不用说在长沙城里谁想设宴款待好友,有头脸一些的,都需去这里——细算起来,京官也好,地方军阀也罢,南南北北的人但凡经过这,少不了一番推杯换盏,议员政要,文人墨客哪个都逃不掉。
是男人的销金窟不假。
可去的人却不只爱美人,更恋江山。
只见山腰处,巨大的罗马砖石堆砌成了喷泉,黑色描金的铁艺栅栏瘦高,灌木葱茏被修剪成各个形状,这座属于夜的庄园,此刻像初露妩媚的舞娘。
香车如织、宾客络绎。侍者拉开车门,张劭溥和沈令迩下车,走入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