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惟愿忘却在今夜 (2)(2 / 9)
识,也就感觉不到痛苦。但大脑的其它部分可能会有所反应,到那时,我们会立即中止检查,回归到大脑并未死亡状态下的治疗中去。”
“但我在网上读到,脑死亡判定检查会给患者造成很大的负担。”
“您说的是无呼吸测试吧。如您所说,我们会在一段时间里撤去人工呼吸器,确认患者是否能够自主呼吸。如果不能,在此期间,由于缺氧,的确会给患者造成极大负担。所以,这个测试会放在最后一步来做。”
“如果因此让病情恶化……”
“的确有这层顾虑。如果有不良影响,检查会立刻中止,并判定脑死亡。第二次进行这一连串测试,第二次确认脑死亡的时候,就是患者的死亡时间。”
近藤的说明理智易懂,和昌也接受下来,低声说:“是这样啊。”
“脑死亡判定不是为患者进行的,请把它理解为器官移植的一道手续。很多人觉得在生理上难以接受,所以拒绝了。”
是啊,和昌想。昨晚他一边和薰子交谈,一边在网上搜索脑死亡判定的方式。只知道有一系列检查,但详情并不清楚。只是,关于移除人工呼吸器这件事,两人都放心不下。就像字面意思一样,他们觉得这是“取人性命”的做法。
测试不是为患者进行的——近藤这么一说,他便理解了检查的意义。
“还有什么吗?”近藤问。
和昌与薰子对视一眼,又看着医生。
“如果同意捐献器官,器官会移植给什么样的人呢?”
近藤坐直了身子。
“这方面,我什么都回答不了。按照常识,全国有三十万名接受了透析,希望移植肾脏的患者,等待移植心脏的儿童通常也有好几十名。令嫒的器官将如何处理,我也不清楚。如果您想知道得更详细些,我会联系移植协调人。当然,协调人很可能会拒绝回答。您意下如何?”
和昌再次看看薰子,见她轻轻点了点头,便对近藤说:“那就麻烦您了。”
“好的,那么,请稍等。”近藤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了两人。薰子从包里取出手绢,按着眼角,轻声说:“要是没问那件事就好了。”
“哪件事?”
“就是昨晚说的。手术时……做手术摘除器官的时候,瑞穗会不会痛?”
和昌微微张开嘴。
“听刚才说的,因为大脑没有运作,所以也就感觉不到疼痛。”
“可是网上说,外国有时候会使用麻醉剂啊。为了取出器官,在手术刀刺入身体的那一瞬间,有的患者血压会上升,有的患者会开始挣扎,所以手术时要先麻醉。”
“是不是真的啊?网上的话当不得真吧。”
“可万一是真的呢?要是会痛的话,就太可怜啦。”
“可怜是可怜……”
既然已经脑死亡了,就没必要担心痛不痛的问题了——他这么想着,却没说出口。薰子肯定也明白,她自己刚才说了多么奇怪的话。
“问问协调人不就好了嘛。”他这样回答。
房门打开,近藤回来了。
“我和移植协调人取得联系了,他一小时后应该能到。”
和昌看看表,刚到上午十一点。
“我父亲和岳父母也都来了。能不能让他们见瑞穗最后一面?”
“当然可以。”近藤说着,踌躇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望着和昌说,“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什么事?”
“您为什么想探讨移植的话题?当然,如果您不想回答,我也不会再问。”
和昌点点头,问薰子:“可以说吗?”薰子“嗯”了一声。
他的目光回到近藤身上。
“我想到,如果是瑞穗,她会怎么想。然后,我太太告诉了我一个细节。”
和昌把四叶草的故事讲给近藤听。
“听了这些,我想,如果是瑞穗,她一定肯用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去救助某个正在受苦的人。”
近藤的胸脯剧烈起伏着。他凝视着和昌与薰子,深深鞠了一躬。“这件事,我将铭记于心。”
此情此景让和昌觉得,虽然结果令人痛苦,但能由这位医生来负责此事,真是太好了。
他向等在外面的多津朗等人招呼了一声,领他们去看瑞穗。
和昨天一样,瑞穗全身缠着管子,睡在ICU的病床上。看见她安宁的面容,不管事先做好了怎样的思想准备,任谁都无法相信,这孩子的灵魂已经不在此处了。
千鹤子和美晴开始啜泣。茂彦和多津朗没有流泪,默默地抿紧双唇。若叶搂着母亲,而生人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大人们。
大家轮流碰了碰瑞穗的身体。虽然脑死亡还没有确定,但这无异于一种告别仪式。首先是茂彦和千鹤子,接着是多津朗,然后是美晴和若叶。他们抚摸着瑞穗的手和脸,轻声道别。ICU里哭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