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3 / 5)
历史更加了解,他知道六十年前,注辇国就曾经大举兴师东犯,击溃三佛齐水军,生擒三佛齐国王与他的战象,攻破三佛齐之大城,使此南海强国,从此彻底沦为注辇国之附庸,此后六十年间,三佛齐王之册立,必须得到注辇国之允许。若说宋朝势力侵入南海,是还可忍,但如今宋军攻破三佛齐,擒其国王,分其国土,另立新君,若是如此这般,注辇国还无动静,那其在细兰海建立的海上的霸权,一夜之间,便将崩溃。因此,石越已经数次告诫薛奕,要他对注辇国绝不可掉以轻心、轻敌误国。
朝中石越与司马光出现如此大的分歧,司马光力主要加强对海船水军与海外官员的约束,而石越则几乎是暗中纵容他们发动战争……而海外事务,一向又是石越所主导,此番司马光插手过问,这自是石越难以接受的。但是,从往来书信中,薛奕却知道朝中局势亦十分微妙,自发行盐债以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极为顺利,但是各种弊端,也渐渐显露出来,最常见的事情就是强行抑配,地方官员为了政绩,强迫当地的富户与中产之家购买,这中间最倒霉的就是中上之家——许多家庭,往往是被迫买了数百贯盐债后,便濒临破产,不得不低价将盐债抵押或者卖掉,而朝廷则处境尴尬,经常是在刚刚表彰过一个地方官员后,才发觉他的属地出现了抑配之事。北方的地主富户对此尤其怨声载道,旧党的不满、台谏的恼怒,日渐月累,越来越大……朝廷虽屡颁诏令禁止,但又如何禁止得了?想要严厉处罚,但地方官员却也同样觉得朝廷不近情理,反弹强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此事反倒是王安石在南方干得有声有色,但王安石的成功,却只能更激起旧党的疑虑。
可以说,自盐债以下,石越的种种理财之策,全都靠着司马光、范纯仁的个人威信与良好的人脉支撑着,朝中才没有形成再一次党争。但司马光的牺牲亦极大,不断有旧党名臣自请出外,不断有故交好友与他断交,而旧党间的裂痕,亦越来越大——旧党中对司马光、范纯仁不满的君子们,以河北人为主,大批大批的聚集到御史中丞刘挚的周围,俨然自成一党,若非司马光威望犹存,旧党几乎立刻就要分裂。在如此大的压力下,若非石越的政策确有效果,双方的合作早已破裂。
因此,为了维持国内的稳定,为了安抚司马光,石越亦不得不做出妥协。
曾布的奏折、两府的约束,不过是这种妥协的一部分而已。石越必须让司马光相信他是在诚心诚意带领宋朝走出困境,而一场万里之外的战争,却无助于让司马光这么想。而若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则更可能令司马光平生疑虑,怀疑他与新党究竟有何区别。
石越的麻烦,其实就是薛奕的麻烦。
朝廷削弱他的兵力,石越却要求他如果注辇国东犯的话,要以速战速决为利。若是做不到速战速决,石越亦要求薛奕确保周国与邺国的安全,帮助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生存、壮大。尤其是同姓诸侯的邺国。
也就是说,石越在南海的底线是,必须确保封建诸侯的顺利进行。石越的话说得很明白,他绝不允许从南海传回不利于封建的消息。他不能给反对者任何口实。甚至,石越还暗示他,即使战争拖延,朝廷也不会为与注辇国的战争消耗过多的国力。
用兵之道,有一些最基本的原则——比如客军远来,利于速战。因此即便不论实力对比,速战速决,亦应当是注辇国所期盼的,而宋军则应当高壁深垒、严阵以待,避开敌之锐气,消耗敌人之补给,松懈敌人之意志,然后再寻找时机,乘虚而击之,则可竟全功。
石越并非不知兵之人,他率军征伐西夏之时,亦能放手给将领自主之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但如今却向薛奕下达如此不知兵道之命令。薛奕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想到石越在朝中究竟面临着多大的压力。但石越毕竟算是个好上司,他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于强人所难,因此又给了薛奕一个最低的目标。
因此,虽然薛奕心里很想借此机会,一举歼灭注辇水师,但他还是知道自己所面临的形势不容许如此。所以,他的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至少要保全住周国与邺国,只不过,凭他眼下的兵力,即使想要达成这个目标,亦不容易。他自然不会理会陈克庄,但他同样也没有说服陈克庄的信心。
虽然薛奕心里亦非常希望能够利用上凌牙门的力量。若是谢本中不死,他原本可以多出千余人的兵力,甚至还可以大举征召凌牙门的男子……若能得此强援,薛奕甚至觉得即使没有广州与归义城的军队,他依然有战而胜之的可能。
但是,假设是没有意义的。
他必须熬过这一年,他相信石越不会真的坐视不管,最快冬月,最迟明春,凌牙门会有一个新的都督,而他也会得到他的全部兵力。
只要他能在此之前,运用好手上的力量,维持住局势。
但即使如此,薛奕亦知道他的任务有多困难——周国与邺国,这两国诸侯,都是他的大包袱。
薛奕的目光扫过几员部将,落到了宗泽脸上。
“汝霖,新邺的情形如何?”
宗泽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