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下踏歌(1 / 2)
月明如镜,勾着街道房舍如蒙了一层纱。将到正月十五,一路行去可以看见不少人家的门上已经插着杨枝,摆了豆羹,以祈年丰日平。
夜晚的淮水也显得极静谧,白日里热闹非常的舫市紧闭门户,津渡泊着无数大小船只,远远望去似幢幢楼影。
反正已经犯了夜,萧锦初也不急着回府,索性牵着惊羽沿着河岸信步而行。
她在想楚向澜,认真说起来,他的身世算是市井间很流行的那一类故事。生得貌美而命运多舛的歌姬被当作礼物赠给了鸿胪寺少卿,博得夫君怜爱后生下了儿子。这对歌姬大约可算是件幸事,但对那儿子却只是不幸的开始而已。
因身份卑微被父亲不喜,又因为天资聪慧被嫡母忌惮,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不能进学,无法出仕,就算被前太医令徐海收为弟子,仍饱受家族冷眼。
可他居然没有就此沉寂下去,明明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却借住在寺庙的禅房。那一双手,救得了人,也剖得了尸,端的是能屈能伸。
现在的朝廷就如一个巨大的漩涡,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顺流而上,实际上不过是身不由己的打转罢了。那么这位楚家七郎,又会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萧锦初想到这一节时,新平侯府的大门已经近在咫尺。快急疯了的常管事正在门首打着旋,几乎要把地皮磨下一层去。
“客人都送走了?”萧锦初晃晃悠悠地走到门房前,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自然,要说是混不吝也是可以的。
“我的侯爷阿……您可算回来了!”
常管事差不多是连滚带爬扑上来的,萧锦初方才还巍然不动的气势立时破了功,心里暗暗嘀咕自己不过是迟了点回府,也不至于摆出这么个架势吧,难道又出什么意外了?
于是皱起眉,又谨慎地重问了一遍:“客人呢?应该送走了吧!难不成有人闹席,还是打起来了?”
“没有没有,酉末时尚书令推说您不胜酒力,就代您送了客,都是尽兴而归……”常管事擦了擦满头的汗,赶紧回答。
得知宴会没再出什么岔子,萧锦初松了口气,拍了拍今晚没能跑尽兴的惊羽,交待马奴多给它一顿豆子。
随后便一路穿过小径往后院走去,边数落着常管事:“既然没出什么事,你大惊小怪什么,走出去没的丢了我们侯府的脸面。不就晚了些时辰,难道还怕我犯夜被抓吗?以我的身手,那些巡街的虞候哪抓得着……”
“是吗?”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虽只有两个字,却犹如水滴石壁,煞是动听。并且,无比熟悉。
萧锦初这回的反应极快,表情一下就僵住了,转头狠狠盯着身边矮了半截的常管事。他微微颤着嗓子,把刚才没来得及说的话硬挤出了口:“送完客后圣人就来了,一直等您等到现在……”
萧侯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果然,她不该凡事都依靠师兄的。靠来靠去,就落了这么个不会抓重点的傻蛋来做管事。
“还不过来?”那个清冷动听的声音稍微添了点不耐烦,萧锦初不敢再愣着,赶紧麻利地疾行几步。
侯府的中庭颇大,除了那些常规的花树之外还搭了一个竹亭。因边上植了几株桂树,便起了个名字唤作望月亭,皇帝陛下此时便席坐在亭内。
只见天上一轮满月,清辉下璧人无双,着实是一幅足以入诗入画的景致。可惜萧侯无心欣赏,磨磨蹭蹭地坐到师兄对面,就垂了头作思过的样子。
“你如今是越发长进了。”卫潜今日穿了一袭鸦青的常服,与萧锦初那一身正可凑个对,极显丰神秀逸。
萧锦初最怕的就是他言简意赅,犹有未尽之意,赶紧把头又低了几分:“师兄,我错了……”
卫潜倒没恶俗地接上一句哪里错了,而是提起案上的白瓷鸡头壶,自斟了一杯酒。“瓦官寺有那么远吗?还是,遇着什么人了?”
“师兄明察秋毫……”萧师妹趁机腆着笑抬起头,一边鬼祟地把手伸向鸡头壶,却被一手拍了下去。
看着那双水汪汪地透着满是对自己杯中玉露春渴望的眼睛,卫潜不禁摇了摇头。“我记得楚七就暂宿在瓦官寺,遇上他了?”
“师兄明察秋毫……”对着日理万机还能记得这种小事的师兄,萧师妹只剩下了这一句回答,极是恳切。
“青年男女,月下踏歌,不失为一桩美谈。”话是好话,可惜从他师妹耳中听来怎么都是在讽刺自己犯了宵禁,禁不住偷翻个白眼。
卫潜沉吟了一会,又补了一句:“虽然楚七的身份低了些,不过若是你喜欢也无妨。”
这回萧锦初却是吃了一惊,顾不得师兄误会,抢先问道:“怎么,楚向澜都快三十了,还没娶亲?”
依着皇帝的性子,为她挑的婚配对象至少要相貌出色,不曾婚配的。楚向澜能被考虑,那必然是没成亲,可能连个妾侍都没有。
虽然她自己就是大龄未婚,蒋澄也是老大年纪没娶,但这性质不一样。她是被那个倒霉名声给连累的。蒋澄呢,纯粹是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