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人与兽(5 / 8)
个人都陷入了沉默。片刻,郭小芬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种火柴盒,一个同心圆里有两个大写的‘t’字,是你们天堂夜总会专用的吗?”娟子点了点头。“是做什么用的?”郭小芬追问道,“我在disco大厅里没有看到啊。”娟子说:“那是在包厢用的,客人要玩冰火九重天,点酒精炉加热茶水的时候使用。”郭小芬一愣:“什么是冰火九重天?”娟子不再说话。郭小芬料想是不便深讲的事,便和马笑中一起扶着呼延云打了个车,与她告别了。“他怎么办?”在车上,马笑中指着呼延云问:“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吗?”郭小芬摇了摇头:“看他这样子,连句话都说不全了,先让他到我家住一晚上吧,你另外打个车回家。”马笑中吹了个口哨:“这小子,好艳福!”“你说什么?”郭小芬瞪圆了眼睛。“我说,他这顿打挨得值!”马笑中哈哈大笑起来。进了家门,摸开了灯,把一团烂泥似的呼延云放倒在床上,郭小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看着这个四仰八叉的家伙,突然觉得他好古怪好矛盾:似乎很聪明,可是又笨到在夜总会里公开拔份儿,挨了顿臭揍;看望陈丹时,说“那不过是一只玩儿大了的鸡”,恶毒入骨,可是刚才又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姐挺身而出,险些把命搭上……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些挨打时吐出的污物。郭小芬用把毛巾浸在热水里,然后轻轻地将他的嘴角擦净。
突然,她看到呼延云紧闭着的眼睛里,慢慢地泌出了泪水。醉鬼轻轻地抓住了郭小芬的手腕,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听了半天,竟是翻来覆去的一句话:“我不是疯子,我不是疯子……”郭小芬把他的手放下,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关上灯,却继续坐在他身边,于黑暗中发着呆,一时间心事浩茫。远处写字楼顶的霓虹灯,闪着扑朔迷离的光芒。很久很久,她才在沙发上坐下,也许是太疲累的缘故,脑袋一偏就睡着了。他。躺在床上的他,眼皮偶尔一动,于是沉重的天花板在倏忽的一视中,变成了淹没他的海水,他如浮尸一般起起沉沉,渐渐地陷入了彻底的大黑暗……“呼延云,呼延云!”有人一面叫他的名字,一面敲着什么。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他茫然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坐在高中课堂里,语文老师用指头敲着他的课桌:“叫你回答问题,怎么傻呆呆的不说话?又溜号了吧?想什么呢!”满教室的哄笑声。窗外,阴沉沉的,密云不雨。他才转过味儿来,想把平摊在桌子上的本子掩起来,可是已经晚了,老师一把抢了过来。“我就知道,你又在写小说,又在想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老师把本子拿在手里,“下课去我办公室!”下课了。敲门,走进年级组办公室。办公室里,聚集着所有的老师,脸一律冲着他,可惜面容都是模糊的,像贴上了一层厚厚的玻璃纸。每次都是这样,为了对付他一个,几乎要倾巢出动,犹嫌兵力不足。“为什么你总是写这些阴暗面?!”年级组长扬着他的本子,不停地在半空甩动,“什么被城管逼疯了的修鞋女人,什么在商场门口拉二胡的瞎乞丐,什么用跳楼自杀来索要拖欠工资的民工,什么拒绝拆迁而被殴打的老头……”他冷冷地说:“我只写我看到的。”“那只能说明,你的视线是偏激的、狭隘的!”年级组长瞪圆了眼,“我们周围充满了温暖和光明,你怎么就统统没有看到!”
他放声大笑起来!于是老师们的脸孔都扭曲、变形,仿佛是被天堂夜总会的满天星扫耀过一般。然而,一切一切,都在他那狂放不羁的笑声中消失了。学校,五层实验楼,外舷梯,最上一层。晚风,撩拨着一个俊美少年的头发。他真的很美很美,肤如凝脂,红唇贝齿,两道柳叶眉下,是一双晶莹如洗、顾盼神飞的眼睛。多年以后呼延云看动画片《千与千寻》,才发现他好像好像千寻的男友小白。“香茗!”呼延云大声叫道。“哎!”林香茗嫣然一笑,“你上来吧!”一面说,一面不自觉地用手轻轻梳理着鬓角那一丝被风拂乱的长发。呼延云上了去,两个朋友坐在台子上,望着浸在晚霞里的那一泓斜阳,很久很久。“怎么了?”香茗问。“还不是老一套,把我当成异端!”呼延云冷笑道,“一群帮凶!”“帮凶?”香茗一愣。“帮凶!”呼延云坚定不疑,接着又缓慢而深沉地说:“帮着杀人,或者帮着阉割……”“也许,你想多了……”香茗说。呼延云看着他,慢慢地摇了摇头。香茗刚刚转学过来那会儿,和呼延云同桌,整日价沉默寡言,后来有个同学打听到,他的父母离婚了,跟着奶奶过,便欺负他。呼延云听说了,放学之后,把那个男生狠狠揍了一顿。“你是什么脏东西,也配欺负香茗!”呼延云揪着他的脖领子,“今后再敢,揍死你!”“脏东西”滚蛋了,呼延云转身要回家,才发现不远处,林香茗羞怯地看着他。从此,他俩便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整所学校都在用最肮脏的语言描绘他俩的关系,但他俩不屑一辩,君子由来便是鹤,他俩的友情是那样的真挚和纯洁,何必跟那些“阉人”浪费唾沫星子!“阉人”这个词,来自呼延云在全校大会上的讲演。铁青色的大幕下,演讲的一个接着一个,神情都萎靡不振,口里满是歌颂感激赞美宣誓……
轮到他了,跳上台,开口便是:“学校,只培养出两种人——死人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