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7 / 12)
时撞到了阿译,那位是唯一没忍笑的一位,并且他那一脸凝重对我的杀伤力大过别人的讪笑。
“孟烦了,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的。你终于做了一件让我感动的事情。”他诚恳地对我说。
我愣了几秒钟,然后将他安顿在桌板上,死命摁着他很瘪的胃,让他大笑着鬼哭狼嚎。
“你们都欠收拾啊?!”他从站起来以后就没坐下过,手叉了腰瞪死了我们,并且我们都知道他所喊的是一句在东北很严重的挑衅话——形同他一个人在挑战我们所有人。
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呢?“疯子”“脑袋叫马桶砸了”这样的话在我们中悄悄传开,张立宪和何书光也听得真切,于是当他是疯子再也不看。
迷龙郁闷地瞪着天空。
没人理迷龙迷龙憋气,可并没人跟他对打对骂,于是他憋一会儿骂一句,连我们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疯了。
“一帮子虎B玩意儿!”迷龙像个疯子一样在吼叫,但没人理他。
管他呢。参加过体检的人下了桌子就走向另一张桌子,带着他们的勾,向把关造册的张立宪和何书光陈述自己,以图能被登记造册。一切的繁琐让我们并不悲壮,我们也觉得别人很滑稽,但仍然觉得自己很悲壮。
要麻挺着他并不发达的胸肌,“李四福,原来是川军团的。重机枪连下士。”
张立宪因为“川军团”三字而抬望眼,但也只是抬下头,然后写下名字。
不辣还在为湖南人的荣耀而战,“凭啥川军团就优先?你咬扎手指佬下来我才服。”
何书光理都不理他的茬儿,“上等兵?”
不辣这回不敢玩儿了,啪啦一个近乎普鲁士化的敬礼,“邓刚,湖南宝庆,打过小东洋可没上过学。第七守备团步兵连上等兵。”
张立宪看了看不辣的汉阳造,“你没丢了自己的武器。”
不辣顿时又抖擞出一个敬礼,简直是倍感荣耀,“人在枪在!长官!”
但张立宪并没有接着表扬下去,只是挥了挥手,“下一个。”
插科打诨的劲头已过,我确确实实在帮郝兽医打着下手。
我不用检查,因为我就在检查别人,我想了很多花招来蒙混过关,但只一个就够用了。对我们的检收简单得吓人,快得吓人,后来我想明白了,没必要跟废物利用的炮灰身上浪费太多仪式和手续。几乎没有人被淘汰。
康丫哈着腰,“康丫,山西大同。打过仗。第十七整理师运输营准尉副排长。”那家伙谄媚地笑,“长官,我可会开车。”
何书光半点儿没给面子地示意下一个,“等打了胜仗就有车给你开啦。”
豆饼拖着他过大的鞋,“谷小麦,河南焦作,五十一新编师辎重营上等兵。打过仗,莫上过学。”
张立宪看了看豆饼的长相和身材,“我看你也就是十五六,怎么成了上等兵?”
“是饿的。我十九了,长官。我当兵五年了,长官。”
也许张立宪会同情他,但同情绝不是说他现在会做什么。豆饼身后是阿译。
阿译一丝不苟地敬礼,在敬礼上他一向做得比我们好,“林译,上海人,没打过仗。”
他有点儿沮丧,而张立宪则有点儿惊讶,“少校没打过仗?”
“是的。”阿译明显底气不足。
张立宪看见了他胸前那几枚小东西,“你进过军官训练团?”
“十五期的。”阿译答道。
“学长,我十七期的。”张立宪给了一个至今为止最为友好的表情,并且确实,无论仪表还是心态上他都来得比阿译远为年青。
迷龙看见了他的大仇人,在人圈子外再度发作,“不要脸的李乌拉!你敢去!说说你害死多少人!整排人被扔那,你做兔子他爹!”
李乌拉一如往昔,表情全无,从几张拼桌上下来,带着我给他划的勾去报名。他的敬礼全无荣耀,一股高粱花子味,“李连胜……。”
“连胜个屁呀?你爹给你起名时骂你呢!”迷龙大声吼着。
李乌拉便等着迷龙吼完接着说:“……吉林敦化,打过仗。”
“打过很多败仗!让东北老爷们死得烧纸钱都收不到!他他妈是汉奸!他就打这种仗!”迷龙简直要跳起来骂了。
这种指控是没有意义的,李乌拉微微向张立宪两个哈了哈腰便蜷进了人群,他的特长是总能在想消失时立刻消失,留下迷龙在对着天空对着我们大喘气。迷龙还想骂点儿什么,直到看见被他打折腿的羊蛋子拄着树棍做的拐杖在看着他,迷龙忽然有点儿哑然了,而羊蛋子经过他身边时轻轻拍了他的肩,跛行出去。
迷龙终于开始沉默了。
草率的好处是可以让进程加快,曾经簇拥着我和郝兽医的人们都已经被分流到张立宪和何书光那边。郝兽医擦擦汗,看我一眼,就算不赞成我的行为他也是担心的,然后他特意地走在我的前边以掩饰我的跛态。
郝兽医向那桌子点了点头,“郝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