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完 (3)(3 / 12)
青锋照、赤炼堂、白日流影城等三大铸号,每年均于上巳节(一月初三)前后举行竞锋大会,各出器械,论断铸造优劣,胜者可独揽朝廷的军械承造,为平望都的羽林军、札关道的精锐部队等铸造兵器。
这“三府竞锋”是经朝廷许可的兵锋比试,埋皇帝冢、臬台司衙门等甚至派要员参加,三十年来从未间断,乃东海道的年度盛事,广邀天下英豪、刀剑名家与会,已非单纯的竞锋较技。
昔年天下未定,青锋照与赤炼堂便支应独孤阎军用,一时传为美谈。青锋照精于花工巧造,赤炼堂掌握流邹江的漕运命脉,原料取得便利,两家于铸造量大质优、规格统一的刀剑上,已有百数年经验;为朝廷制作军器一事,实不作第三家想。
白日流影城开基不过半甲子,却另辟蹊径,专为武林名家铸造兵器,一剑须历时三、五年而成,价抵万金,成品无不称手,甚至能辅助发挥本门武学的威力,相得益彰。另于奇门兵器的铸造设计之上,流影城亦有过人之长。
虽未赢过“三府竞锋”大会,近十年来,流影城于会上接头的生意,获利未必便逊于青、赤两家。全因横疏影眼光独到,不但避开了承制军械的激烈竞争,更利用竞锋展示所长,逐渐在天下人心目中奠定地位。
“正所谓:”
气青锋照、赤炼堂,白日流影碧水长。“时至今日,江湖名侠若无一柄由流影城量身打造的碧水名剑,不免大失身分,恐为识者笑。
“三府竞锋”至关重要,尤其三年一度、轮回朱城山做东道时,更是白日流影城的大日子,然而依横疏影的个性,绝不会为了这种不言自明的事召集弟子训话,无端浪费时间。
耿照正觉奇怪,忽听她话锋一转:“……眼下距锋期不过月余,诸事繁忙,千头万绪,我书斋里的工作已应付不来。因此,与司徒管事等商量之后,决定再擢用两名新的随班行走,一在善政堂、一在挽香斋,毋须轮值,便宜行事。明确的职务区分,待锋会之后再做调整。”
行伍里掀起一阵小小骚动。开春以来,关于擢升的流言传了再传,都听得不新鲜了,眼下终于是揭晓的时刻。
鲍昶挺起胸膛,左右投来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五味杂陈,不一而足。
横疏影接过司徒管事递来的一封签条,低声问:“是这两个没错罢?”
司徒管事微微一怔,见机极快,十慌不忙道:“小人们研究文档,考核能力,的确是这两人最为合适。还请二总管先过目,再行定夺。”
横疏影摇摇头:“不用,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打开签条,清了清喉咙,朗声念道:“庚寅房长孙旭,穷山国博父城氏族庶出,精通算数、文书娴熟,入城六载,言行忠谨堪付重任,于兹荐用。”
螓首微抬,遥遥投来一瞥,似是打量片刻,淡然说道:“准。”
“多谢二总管。”
司徒管事团手作揖。
众人一阵茫然。“长孙旭……那是谁啊?”
半晌才有人省觉,失声脱口:“是日九!”
“啊,怎能是他?”
“日、日九?哪……哪个日九?”
“全执敬司只一个日九!”
说的人气急败坏,也不知慌什么:“没听管事说么?是老鲍房里的日九!”
被点名的人只怕错愕更甚。
长孙日九瞠目结舌,口水差点没淌下;偶一抬头,才见前排转过一张灰败面孔,鲍昶咬牙切齿,投来一双恨火熊熊的目光,彷佛瞪着什么肮脏物事,恨不得将日九一身的白肉给绞出油来。
横疏影接着念:“庚寅房耿照,王化镇庶民,中兴军之后,入城十二载。此子臂助义盟,奋不顾身,嘉其忠勇,于兹荐用。”
喃喃低问:“便是昨夜救回染二掌院的那一位么?”
语声虽轻,前排却清晰可闻。
司徒管事眼珠滴溜溜一转,心下雪亮。无论二总管问什么,便只有一个答案。
“是这个孩子。”
老管事双手团抱,微微弯腰,模样不卑不亢。
横疏影满意点头。
“就这么办。众人便散了罢,各自忙去,切莫浪费晨光。”
满厅轰应,弟子们秩序井然,鱼贯走出厅堂。
她翩然起身,顺手将签条折了三折,收进腰带褶里,悠然道:“长孙旭速往善政堂,即刻起归严管事所辖,凡事听他调遣,不得有误。”
美目流沔,忽然闪过一抹狡黠,神情笑非笑:“至于你,耿照。你跟我来。”
想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横疏影的安排。
前朝举人出身的老管事司徒显农都六十了,长年为痛风所苦,几乎不值夜班。昨夜染社霞等入城时,司徒管事早已返家歇息,从时间上推测,他对水月停轩一事根本无从得知。横疏影不过随手写了封签条给他,两人临场发挥,做了台即兴的好戏。
耿照跟在她身后约五步之遥,两人在内城弯曲的廊庑间快步行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