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部分(3 / 3)
然后她想起自己的香烟盒还在袍子里,于是把袍子搭在胳膊上,用手往长袖子的底部探去,把雪茄盒掏了出来。一张纸也跟着飘了出来——很普通的书写纸,被折了四折。当她把纸条打开的时候,不快的记忆涌了上来,她皱了皱眉头。
①原文为拉丁文。
上面的字是粘上去的,字母显然是从报纸头条上剪下来的。
你这个肮脏的杀人凶手。你好意思露面吗?
“见鬼!”哈丽雅特说,“牛津,你也一样吗?”她僵直地坐了好几分钟。然后划了一根火柴,把火焰凑到纸条边。它欢快地燃烧着,直到她不得不松手,让它掉到盘子里。甚至这时,灰色的字母依然在噼里啪啦的黑色灰烬里浮现着,她用勺子的背面把它们畸形的样子捣成粉末。
绞杀交情(1)
我侮辱自己来得厉害;既看透
你心肠,我就要绞杀交情,假装
路人避开你;你那可爱的名字,
那么香,将永不挂在我的舌头,
生怕我,太亵渎了,会把它委屈;
万一还会把我们的旧欢泄漏。
——威廉·莎士比亚
一个人的生命中,总有些小小的偶然事件,因为时间或者情绪的巧合,被赋予了象征性的价值。哈丽雅特在什鲁斯伯里学宴上的出现,就是属于这一类型。除了一些可以忽略不计的小荒唐、小失衡之外,这件事已证明了自身的重要意义;让她看到了那个曾经的渴望,那渴望曾被千千万万其他不相干的想法遮掩模糊了,但现在却确凿无疑地突现出来,像一座立在山上的塔。她耳边响起了两句话:一句是校长的:“你的工作才真正有价值。”另一句是对永恒缺憾的忧伤感叹:“我,也曾经是位学者。”
“时间是,”铜头像①说,“时间曾是,时间已经过去。”菲利浦·伯依斯②死了。那像幽灵一样,在惊魂午夜反复浮现的、关于他死亡的噩梦终于渐渐消去了。凭着茫然的直觉,她投身于那些她必须要做的事中,又很快回到那不安宁的稳定里。现在想要头脑和耳目完全平静而清晰,是不是有点晚了?那么,那个注定要把她和苦涩的过去拴在一起的东西,那力量强大的束缚究竟是什么?彼得·温西又如何呢?
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从他们在威尔福康姆一起调查那件可怕的案子后,哈丽雅特感觉事态迅速地发展到不可纵容的地步,她必须做些什么来缓和一下。她制定了一个长期的计划。至少,现在,她作为一位作家,与日俱增的名望和收入让这个计划变得可行。她选了一个女性朋友陪伴着她,做她的秘书,一起离开了英格兰,悠闲地周游了欧洲,一会儿住在这里,一会儿又去了那里,就像生活在幻觉中一样。这趟旅行对她的经济状况来说也颇有帮助。她收集了整整两本小说的素材——关于马德里和卡卡颂③迥异而迷人的风景,以及关于希特勒时期柏林的一系列侦探传奇小故事,还有许多关于旅行的随笔;这收入除去开销还绰绰有余。出行之前,她要求温西不要给她写信。他以出人意料的温顺,遵守了这个禁令。
“我明白。很好。我会安静地走开④。如果你想找我的话,我还坚定不移地站在老地方。”
①这里的铜头像指的是传说中能够讲话的铜头像,西方很多传说的起源都是来自于他的话。
②在作者的另一部小说《毒药》里,他是哈丽雅特的同居男友。
③卡卡颂是法国南部的一座中世纪小镇。
④“我会安静地走开”原文为拉丁文。
绞杀交情(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