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铁血板荡 (3)(1 / 11)
点头赞叹,“无怪老父亲说襄弟有王佐之才也!”
一番密谈,儒家鼻祖的孔门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断:脱离秦政,逃往嵩阳隐居,与六国老世族复辟势力结盟,等待天下生变。孔鲋心意一决,情绪立即见好。子襄忙于部署逃亡,孔鲋便与陈余卢生不断地饮酒密谈。临走前的深夜密谈中,卢生陈余向这位大秦文通君说出了又一个惊人的秘密:在“亡秦者胡也”之后,他们将谋划一次更为震惊天下的刻石预言!孔鲋忙问究竟,卢生压低声音道:“文通君且想,始皇帝若死,天下如何?”孔鲋思忖片刻道:“诸侯制复之?”陈余笑道:“太白太白,那不是预言。预言之妙,在似懂非懂之间也。”孔鲋恍然,闷头思忖良久,突然拍案道:
“地分!始皇帝死而地分!”
“文通君终开窍也!”陈余卢生同声大笑。
“如此预言常出,也是一策。”孔鲋为自己从未有过的洞察高兴起来。
“说得好!”卢生笑道,“年年出预言,搅得虎狼皇帝心神不安!”
“此兵家乱心之术也!”陈余拍案。
“甚好甚好。”孔鲋第一次矜持了。
“再来一则。”子襄一步进门神秘地笑道,“今年祖龙死。”
“妙!彩!”举座大笑喝彩。
不料,第三日夜里诸事齐备,孔门儒生正在家庙最后拜别先祖时,充作斥候的两名儒生跌跌撞撞跑来禀报说,有大队骑士正朝孔府开来,因由不明。孔府人众顿时恐慌起来。
却说***书令颁行之后,薛郡郡守连番向总掌文事的奉常府上书,禀报本郡孔里的种种异动迹象,请命定夺处置之法。老奉常胡毋敬历来谨慎敬事,每次得报都立即呈报皇城,并于次日卯时进皇械书房领取皇帝批示。对于文通君孔鲋已经逃回故里,然未见举族再逃迹象的消息,嬴政皇帝非但没有震怒,似乎还颇感欣慰地对胡毋敬道:“孔鲋以高爵之臣不告私逃,依法,本该缉拿问罪。念儒家数代专心治学,更不知法治为何物,只要孔鲋逃国不逃乡,终归是大秦臣民,任他去了。”对于孔府修筑石夹壁墙藏书,而未向郡县官署上缴任何典籍的消息,嬴政皇帝也淡淡笑道:“还是那句话,只要孔鲋仍在故里,任他去了。”胡毋敬大觉疑惑,思忖良久,终归恍然,一拱手道:“自此之后,焚书令与孔里之事,老臣不再奏闯陛下,尽知如何处置了。”嬴政皇帝破例一笑,没有说话。
胡毋敬明白者何?盖当初李斯将惊蛰大朝之议,以奏章形式正式呈报后,嬴政皇帝的朱批是:“制日:可。”当初,帝国群臣正在愤激之时,谁也没有仔细体察其中况味。胡毋敬则总觉焚书令雷声大雨点小,心下多有疑惑然也未曾深思,今日皇帝对孔府藏书如此淡漠,实则默认了孔府藏书之事实,胡毋敬认真追思,方才恍然明白:皇帝一开始便对焚书采取了松弛势态,“制日”的批示形式,已经蕴含了这种有可能的缓和。
帝国创制时,典章明白规定:命为“制”,令为“诏”。命的本意,是诸侯会盟约定的条文或说辞;令的本意,则是必须执行的法令。由此出发,“制”与“诏”作为皇帝批文的两种形式,其间也有区别:制,相对缓和而有弹性,其实质含义是“可以这样做”;诏,则是明确清楚的命令,其实质含义是“必须这样做”。到嬴政皇帝时期,秦政已经非常成熟,在百余年中所锤炼出的极其丰厚的大政底蕴,对繁剧国事的处置之法,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天下大事如此之多,君王未必总是以命令方式行事,其间必然有许许多多需要谨慎把握的程度区别。所谓“王言如丝,其出如纶”——君王言论如丝般细小,传之天下则会剧烈扩大——说的便是君王政令的谨慎性。唯其如此,帝国创制之时,特意将皇帝的批示形式分作了两种:“制”为松缓性批示,实施官员有酌情办理之弹性;“诏”为强制性批示,实施官员必须照办。事实上,这是中国古代最高文告形式的独特创新。《史记·秦始皇本纪·正义》云:
“制、诏三代无文,秦始有之。”说的正是这种君王文告的创制。嬴政皇帝对李斯的焚书奏章以“制日”批示——可以这样做,而不是以“诏日”批示——必须这样做。
其间分野,自有一番苦心。
然则,卢生侯生逃亡,进而儒案爆发,嬴政皇帝变了。
变之根由,在于由此而引发的两件事:一则,涉案儒生多有举发,言文通君孔鲋主事学宫期间,与六国老世族多有勾连,多次参与六国世族公子宴会论学,曾邀诸多儒生与宴,席间每每大谈诸侯制;二则,薛郡急报,孔府故里多日异常,似有举族逃乡之象。对于儒生举发,嬴政皇帝虽则不悦,却也没有如何看重,只淡淡一句道:
“其时尚未有惊蛰大朝,此等书生议论,说便说了。”然自薛郡急报之后,嬴政皇帝却显然有些愤怒了——这孔鲋还能当真没有了法度?擅自逃国,对朕一句话没有!
如今又要擅自逃乡,不做大秦臣民了?纵然如此,嬴政皇帝也还是没有大动干戈,只吩咐御史大夫冯劫派出干员到薛郡督导查勘,并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