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吕氏新政 (4)(3 / 10)
可支:“好好好,左右都要打我个残情未了也!便是未了,吕不韦还是吕不韦,夫人还是夫人,老爹还是老爹,谁奈我心何!”
“噫!天晴了?”三人大笑正酣,吕不韦却突然望着窗外愣怔了。
蔡泽正在后园茅亭下抱着一只葫芦饮酒。他实在不堪烘烘燎炉在四面帐帏的厅堂酿出的那种暖热,独自伫立山顶茅亭,冰雪便在咫尺之外,凛冽的风夹着冰冷的雪粒打在脸上,竟还是燥热得一脸汗水,瞀乱得不知所以。
“禀报纲成君:新任丞相吕不韦求见。”
“谁?你说是谁?”
“新任丞相吕不韦。”
“不见!”蔡泽猛然大嚷,“甚个丞相!奸商!”
“不见我我却如何领骂?”便闻山腰小径一阵笑声,一身麻布棉袍的吕不韦双手抱着一只木箱喘吁吁走了上来,老仆连忙过来接手,吕不韦却臂膊一推,“别来,有人在气头,当心挨罚。”说着便径自将木箱放到茅亭下的大石案上长吁了一声,“就风下酒,纲成君功夫见长也!”蔡泽板着脸冷冰冰一句:“自是没有你那般功夫!”吕不韦也不理睬,只将木箱打开,搬出了一只亮闪闪的铜匣,再搬出了一只红幽幽的酒桶,慨然一笑道:“秦人谚云,有理不打上门客。纲成君要骂我便听!只是左右得饮了这桶酒也!”蔡泽没好气道:“一桶酒算甚?喝便喝!怕你吕不韦不成!家老摆酒!”吕不韦哈哈大笑,看着老仆将酒肉铺排停当,便举起一只大陶碗看也不看蔡泽便咕咚咚饮干,搁下碗喟然一叹:“老哥哥心里憋气,就痛痛快快骂一顿何妨!这丞相,吕不韦看得鸟淡也!”
良久默然,蔡泽突然呷呷厉声:“吕不韦!老夫有无治国之才!”
“计然大才,举世公认。”吕不韦淡淡一笑。
“老夫谋国可有失当!”
“所谋皆当,谋无不中。”
“老夫有无荒疏怠惰!”
“孜孜勤政,躬操国事。”
“着啊!”蔡泽猛拍石案慷慨愤激,“为何你能做丞相!老夫便不能!蒙骜与老夫故交,为何却死力举荐于你!连驷车庶长老嬴贲一班老匹夫也跟着鼓噪!你敢说不是周旋买通!老夫何错,遭你等如此作践!”
“老哥哥当真大才,骂辞也是耸人听闻也!”
“笑甚!有理便说!”
吕不韦肃然拱手:“纲成君学究天人,不韦一事请教。”
“嘿嘿,不敢当!”蔡泽一双通红的眼睛亮闪闪盯着了吕不韦。
“计然派鼻祖范蠡,与文仲相比,何者更有才气?”
“自是陶朱公范蠡更有才气!”蔡泽不假思索,其势不容辩驳。
“然则,何以文仲做了丞相?范蠡却终是谋臣之职?勾践用人不当么?”
“错也!”蔡泽素来争强好胜,虽是负气不及深思,依旧是昂昂不容辩驳,“足下莫要忘记:陶朱公范蠡原无久政之心,明智全身,与丞相之才无甚干系!”
“如此说来,范蠡若有久政之心,则可代文仲为相了?”
“范蠡之志,不在丞相!”蔡泽辞势已见滞涩。
“其志若在丞相,又当如何?”吕不韦却是盯住不放。
蔡泽没好气道:“有话便说!老夫无得闲心!”
“纲成君有容人之量,不韦便直言不讳了。”吕不韦脸上挂着笑容,语气却是端严坦诚,“范蠡文仲者,两种不同大才也!惟其如此,两人既不能相互替代,亦不能相互换位。范蠡之才在谋划。文仲之才在任事。谋划与任事,乃大有区别之两种才能也!谋划之才贵在奇变,料人之不能料,测人之未可测,慧眼卓识而叛逆常规,方得有奇略长策。任事之才则贵在平实,不弃琐细,不厌繁剧,不羡奇诡,不越常理,方能圆通处事,化解纠葛,使上下同心而成事。如此区别,纲成君以为然否?”
“聒噪!老夫只吃酒!”蔡泽猛然大饮了一碗。
“好!老哥哥只管干!”吕不韦慨然拍案,“设使那般才华高扬、特立独行、胸罗天地玄机之谋划策士,都去做丞相郡守抑或司职大臣,日理万机而不能神游八荒,琐事扰心而不能催生光华,磐磐大才却做了碌碌之吏,毁人也?成人也?此所以苏秦张仪各任丞相而后有败笔,范蠡孙膑从未任相而光采烁烁之理也!同理,设使那般任事之才去做谋划策士,以惯常事理揣摩天下,世间岂有奇变谋略哉!若文仲做范蠡,必是捉襟见肘事倍功半也。此所以越王勾践以文仲为相,以范蠡为谋之理也!若说范蠡没有治国之才,计然七策堪称经典!若说范蠡有治国之才,却从未涉足理民治国之事务。譬如纲成君者,任相年余便被昭襄王迁相封君,从此始终未能独领开府丞相,期间因由,果是昭襄王、孝文王不善任人乎?纵然两王不善任人,一班老臣也颟顸得无视君之大才么?果真如此,纲成君始终高爵封君而未得贬黜,岂非咄咄怪事也!”
“照你说,老夫倒成混眼狗子也!”
“话虽丑,却也是老哥哥一面镜子!”吕不韦哈哈大笑又是喟然一叹,“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