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商旅大士 (1)(2 / 11)
时,却闻山坡上遥遥飞来一阵明亮的笑声,便见裙裾飘飘,白衣女子已经从山坡轻盈地飞到了两人身后,笑吟吟奚落道:“不期相逢,老友白发,枉自嗟呀!”闻声回头,两人俱各开怀大笑。鲁仲连正待介绍,范雎却摆摆手,兀自上下将白衣女子打量一番,不胜惊讶道:“呀!这便是小越女么?青山不老,绿水长春,活生生南国仙姑,我等孙女也!” 认真、夸张而又谐谑,白衣女子不禁便是红着脸咯咯笑弯了腰:“哟哟哟,那我也来猜猜,一脸沧桑,金石嗓音却是天下独一无二!分明便是昔年咸阳应侯府那个范雎了?”“噫!”范雎困惑地大耸着肩膀摊开着两手,“老夫知你易,千里驹小越女如影随形两不离。你却何以识得我了?”鲁仲连笑道:“范叔却是不明白,但凡我与要人密谈,她都守在门外或窗下。当年我入咸阳,也是一般。”范雎恍然大悟,不禁哈哈大笑道:“十年不忘一听之音,弟妹好耳力也!”
小越女笑笑,回身便是一个呼哨,山冈上两匹骏马一声嘶鸣便从山坡上飞了下来。小越女从马上拿下两个长大的皮褡,笑吟吟道:“范叔有炊锅便好,今日你俩口福也。”范雎恍然笑道:“我是闲散游,酒肉炊具齐全,都在车厢帐篷,弟妹根本不用添甚,只动手便了。”小越女粲然一笑:“别个不用,只怕这酒是要添的了。”范雎拊掌笑道:“说得好!楚头逢老友,敢不醉千盅?不管甚酒,只管上便了!”鲁仲连兴奋得大手一拍笑道:“好!只一路臭汗湿衣,这道水绿得诱人,先清凉一番再来痛饮如何?”“妙极!”范雎顿时来了精神,“我车上有干爽衣衫,走!”
这傍山小河是颖水的一条支流,虽然湍急水深,却清澈得连河床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鲁仲连三两下剥光衣衫跳入水中便是一阵费力扑腾,水花四溅声势惊人,却只是在原地打转。岸边大石上正脱衣衫的范雎不禁哈哈大笑:“东海千里驹,原是个笨狗刨也!”跃身入水,便如一条颀长的白鱼飘到了兀自四溅不休的水花中。“噫!”鲁仲连抹摔着脸上的水珠便站了起来,“范叔不是旱鸭子么?”范雎一边划水一边道:“祖上三代都是大河船民,能不会水么?”鲁仲连恍然笑道:“噢——,怪道我祖上是猎户,原是我不会水害得也!”骤然之间,范雎喀喀两声咳嗽便踩水站了起来,笑得腰都弯了下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鲁仲连却浑然不觉,大喊一声又兀自扑腾起来,沉雷般的水声夹着范雎的大笑声便弥漫了幽静的河谷。
“开席也——”遥遥传来小越女清亮的呼唤声。
两人上得岸来各自换上干爽麻布长袍,一身清凉大见精神,便是一路笑声到了袅袅炊烟处。却见帐篷外草地上已经铺好了一张大草席,草席上满荡荡热腾腾四个大盆,一盆清炖鲤鱼雪白雪白,一盆炖肥羊飘着嫩绿的小葱,一盆临淄鲁鸡烤得红亮焦黄,一盆藿菜米饭团金黄翠绿;四大盆之外,还有一片荷叶上整齐码着的三五斤切片酱干牛肉,一大木盘小葱小蒜,一大碗醋泡秦椒,两大坛老秦凤酒外加满荡荡一个酒囊,直是色色诱人。
“彩!”范雎喝得一声,便是指点赞叹,“一席齐楚秦,弟妹好本事也。”
“啧啧啧!”鲁仲连笑道,“不遇范叔,只怕我这老饕还没有此等口福呢。”
“一路风火逃兵祸一般,有得空了?”小越女笑吟吟解下腰间布围裙,走过来将手中几片荷叶在席边摆好,“来,荷叶后就座。范兄开鼎了。”
“坐。”鲁仲连一拉范雎,便在草席上大盘腿坐了下来,见范雎还是一撂大袍压着脚跟挺身跪坐,不禁揶揄地笑了,“范兄终是官场势派撂不开,那般坐法得劲么?若非这草席太小,我这粗汉便大伸腿了,那何等惬意也!”“说得是。”范雎脸一红笑了,“这礼坐等闲也便半个时辰,否则两臀压得双脚发麻,站都站不起来。”小越女惊讶道:“哟,怪道贵人们起身要侍女扶持,原本是脚麻也!”范雎不禁哈哈大笑:“布衣没有侍女,便大盘腿了。”说着一屁股坐实在地盘起两腿,“好实在,好舒坦!来,开鼎——”说罢拿起粗大的竹筷当的一敲陶盆,便举起了面前的大陶碗,“楚头逢故交,风尘两布衣,快哉快哉!干!”
“好酒辞!”鲁仲连举碗一句赞叹,“老布衣便与你新布衣干了!”说罢两碗一碰,两人便汩汩干了。见小越女没有举碗,范雎慨然道:“南墨小越女名满士林,今日却是第一次谋面,来,老夫与弟妹干了这一碗!”正要举碗尽饮,小越女却一把拉住范雎胳膊笑道:“范兄且慢,我是从来不沾酒,只能用白水替代了。”说罢便捧起面前陶碗,将一碗清亮的凉水只轻轻呷了一口便放在了面前。“噫!”范雎大是惊奇,“白水也只饮一口?”鲁仲连呵呵笑道:“范兄不知,她是三日一餐,一日三水,由得她了,你我只管痛饮便了。”范雎却更是惊奇:“弟妹南墨名士,如何却修习道家辟谷之术了?”“范兄两岔矣!”鲁仲连笑道:“她这是幼时一段奇遇所成,来日方长,有暇便让她说给你听了。来,再干!”
小越女却岔开话题笑问:“范兄遨游,夫人何不共行?”
“双飞比翼者,岂能人人为之也!”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