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城血卜 (1)(2 / 11)
难当头,族长的话当真不合我心?突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人群中飞了出来:“族叔说得对,田氏与邦国共存亡!”立即便有一片后生应和:“好!留下打仗,见见战场!”人群便哄哄嗡嗡地相互议论起来。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府中风灯早已经收拾了起来,族人们便点起了原本准备走夜路的火把,竟将池边照得一片通明。坐在最前面石墩上的几个族老连忙聚到一起低声合计,说得一阵,便见几个老人一齐站起,一齐将手中竹杖抱在了胸前。“肃静,听族老说话。”田单高声一句便对着老人一拱手,“族大父请。” 老人却是壮硕健旺,竹杖笃的一点便跨上了池边一方大石:“老夫等几人商议了一番,以为田单所言极是!田氏虽则久为商旅,毕竟王族国人。大军压境,国难当头,岂能在此时一走了之?国胜则走,国败则留,方显田氏本色也!”“族老议决,族人以为如何?”田单高声问了一句。
族人们火把齐举,便是一片高喊:“国胜则走!国败则留!”
“好!”田单一举长剑,“自今日起,田氏举族以军法定行止。这座府邸便是合族营地,各家自成军帐驻扎,做好起行之准备,随时听从号令行事!”
“嗨!”池边近千人竟是一声整齐的呐喊。
片刻之间,田单府邸便成了一座奇特的军营,池边草地林木假山厅堂院落,到处都扎满了帐篷。商旅生涯原本便是四海游走的生计,旅途结帐野居更是家常便饭,一时各家分头动手,各色帐篷便在火把下迅速立了起来。田单下令,原本装好的兵器车辆全数打开,长剑分发精壮,短剑分发少年与女眷,一百副机发硬弩分发给曾经修习过强弩术的技击之士。兵器分派完毕,田单便将寻常护送商旅的三百名骑士与族人中持有长剑弓弩者混合,编成了一支六百人的“族兵”,分做六个百人队,每队五十名骑士、四十名长剑步卒、十名机弩手,便是一个精悍完整的战场小单元。另外四十名机弩手也配备了战马,与商社百骑则编成一支“飞骑策应队”,由田单亲自率领。
这商社百骑与护商三百骑,都是从咸阳与大梁的齐国商社专程赶回临淄护送迁徙的,骑士却没有一人是田氏族人,而全部是田单在商旅中收留的难民精壮训练而成,骑术精湛武技高超,曾被鲁仲连多次“借用”,实在便是一支职业骑兵。从燕军大举攻齐的消息传开,田单估量情势,便要以重金遣散这些骑士。可骑士们却是慷慨激昂,立誓“与总事共安危!”田单反复思忖,纵是遣散,骑士们也是无家可归,仓促间却到何处立身?便与骑士们商议将他们暂时编成田氏家兵,但有机会,便将他们送入齐军建功立业。骑士们大是兴奋,异口同声一句:“刀兵来临,我等只跟定总事便是!”正是有了这四百名劲健骑士,田单才举一反三,将族人精壮与骑士混编成军,一支轻锐家兵便立时成就。成军事定,田单立刻聚集族老并各家家长,一番细密商讨,将全族分成了六支车行部伍:财货粮食与老幼女眷全部上车,五十岁以下男子则全部充当驭手,每部一个百人两翼夹持护卫。方略商定,族老与家长们立即行动,一个时辰方过,各队人口便编排就绪。三更之后,田单一声令下:“所有车辆,全部安装铁笼!”
田氏商旅大族,合族各色载货车辆两千余。此刻集中到货仓车马场的,却只是六百多辆异常坚固宽大车身车轮全被铁皮包裹的牛车,其余轻巧车辆全数被裁汰。寻常时日,这种车辆专一的运送铁料盐包,由两头肥壮的黄牛驾拉,最是吃重且耐得颠簸驰驱。饶是如此,田单还是早早便给这种牛车打造了一件物事——铁笼。
铁笼者,笼住车轴之铁器也。外有一尺铁矛状笼头,根部却是一个厚有三寸带有十个钉孔的圆形铁壳,卡在车轴顶端,用十个大铁钉牢固地钉在车轴上,便与整个车轴结为一个整体。寻常商旅车队互不相撞,铁笼自然无用。然则若是千军万马的战车战场,这铁笼便是大显威风,敌方战车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并行抢先或撞上来翻车的。究其竟,铁笼本是春秋车战时期的特殊“兵器”,随着战车的淡出也早已经成为罕见物事。田单经管商事日久,便有了一种凡事不忽视细节的习惯,在仔细谋划有可能遇到的险境时,不期然想到了“临淄商旅渊薮,万商争迁,车流抢道”的危险,于是便早早打造了几百副这种早已经被人遗忘的铁笼。
风灯火把之下,数十名工匠半个时辰便将铁笼叮叮当当装好,黑黝黝大铁矛成排列开,衬着铁皮包裹的车身车辕,一片铁色青光,竟是触目惊心!
田单一挥手:“二百辆车载人,立即分派各部伍。四百辆车装货:一百辆盐铁,两百辆粮食干肉,十辆药材,其余九十辆装载财货。”“总事,”家老低声道,“财货原本装了三百辆,九十辆,只怕少了些。”“财货精简!”田单毫不犹豫,“珠玉丝绸珍宝类全部坚壁,只带生计必须之物。”“晓得也!”家老一声答应,便匆匆去了。
整整一夜,田氏部族终于收拾妥当。便在午后时分,惊人的消息传来:触子的四十三万大军在济西全军覆没!便在当夜,临淄城商人开始了秘密大逃亡。惟有田氏部族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