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秦风低徊 (2)(1 / 4)
你若在月宫,嫦娥便是你妻!此乃本王最大赏赐也!”喊罢又将酒爵一翻,一爵酒便汩汩银线般落入湖面,口中却是兀自喃喃:“来,今日你我君臣再饮一爵,再饮一爵……”在船头秋风中伫立良久,秦昭王似乎清醒了过来,便是一声长叹:“内无良将,外多敌国,本王何其多忧也!”
苍老的声音在湖面随凤飘荡,范雎竟是无言以对了。
回到丞相府已经是四更天了,家老却还守在书房外等候。范雎一进书房,跟进来的家老便恭敬地呈上了一支密封铜管:“此件是一个叫做唐举的先生送来的。”
“唐举?”范雎大是惊讶,“他来咸阳了么?在何处下榻?”
“唐举先生在燕国游历,此信乃商旅义士带回。”
再不说话,范雎立即打开铜管泥封抽出一卷羊皮纸展开,便见寥寥两行,却是意味深长:
范叔如晤:闻兄境遇有不可言说之妙,特告于兄:燕山蔡泽 将下咸阳,兄当妥为权衡,毋失时机也。慎之慎之。
骤然之间,范雎哈哈大笑:“知我者,唐举也!”
(第三部完)
《大秦帝国》作者:孙皓辉
第三部 金戈铁马
楔子
五月初,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秦王亲率五万铁骑渡过孟津,直向洛阳逼来!
古老的王城却是一片平静,没有惊慌议论,没有奔走相告,更没有慷慨请战。国人一如既往地在古老的井田中默默劳作,收歌着已经熟透的麰麦麳麦,悠悠然地在收过麦子的田里翻地旷地,为秋日再种做着有条不紊的准备。王室的作坊依然叮叮当当,官市的交易依然童叟无欺,市人的脚步依然慢条斯理。甚至洛阳城头的王师老卒,也只对飞进城门的斥候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便依然抱着锈迹斑斑的斧钺矛戈在荫凉处打盹去了。
在这幅亘古不变的悠悠图画中,却有一辆轺车辚辚碾过郊野向王城疾驰。
太师颜率本来正在王田督耕,一闻惊讯便立即赶了回来。他最担心的是,新近即位的少年天子能否经得住这次风浪?天子但有闪失,周室便将彻底被淹没!多少年来,洛阳王室都在列国夹缝里腾挪,头上始终悬着不知多少口利剑,大国的威逼,小国的挑衅,从来都没有断过。只是借着“天子”的名义,靠着木然的忍耐,也凭着老太师与上大夫樊余小心翼翼的周旋,王室才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灭顶之灾,神奇地在鼎沸的中原悄无声息地存活了下来。可这次非同一般!这次是天下望而生畏的秦国大军杀来,王室立时便有覆巢之危,樊余又隐居归山了,老太师如何不心急如焚?
一路在郊野疾行,颜率悲哀地闭上了眼睛,不禁便是老泪纵横。
六百多年下来,天子部族的周人已经在久远地平静中变得麻木了,变得听天由命了。他们不会象当今战国庶民那样,面对家国兴亡慷慨赴战。甚至也不会象昔年夙敌殷商部族那样,面对亡国大险,在朝歌做最后的殊死一战!文王作《易》,周公作《礼》,六百年安享天下贡赋,周人便渐渐成了温柔敦厚的王化之民,尚武奋激的性格竟是丝丝缕缕地化进了这松软肥沃地广袤平原,纵然天塌地陷,也无法使他们脚步匆匆。按说目下新天子刚刚即位,在任何一国,都正是主少国疑的动荡时期。可在洛阳则不然,不管天子换了谁,是垂垂暮年的老人,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国人都安之若素,根本不会生疑生变,仿佛这天子压根与自己无关!国人若此,能指望他们浴血护国么?说到底,还得靠老颜率来拼力周旋。可这次老颜率实在是心中无底,甚至连自己都产生了一种大限将至的恐惧!
“轰——轰——轰——!”
轺车刚刚穿过大漆班驳的红色宫墙,便听宏大沉重的锺声轰鸣不断,宫城里到处都是急促杂沓的脚步声!老太师心中猛然一沉,脚底一跺,轺车还没有停稳,更不待驭手过来放下车杌,竟是已经利落下车,踉踉跄跄便向锺鼎广场奔来。及至看见那座厚重拙朴的锺亭,他却惊讶得愣怔了,明明想喊一句,张开口竟是没有声音。
锺亭下,一个身披大红色绣金披风头戴一顶精美白玉冠长发披肩的少年,抱着粗大的木柱钟杵,正奋力向大钟猛撞!锈蚀的木屑与厚厚的灰尘激荡飘飞,锺亭弥漫出一片烟雾。少年却全然没有理会这些从未见过的脏物,只顾一下又一下地愤然猛撞,那咬牙切齿涕泪交流血脉贲张的模样,竟使匆匆赶来的内侍与侍女相顾失色,没有一个敢走过去。
就在这片刻之间,锺鼎广场已经聚来了不少臣工,宫女、乐师、嫔妃们也惊惶地挤在一起,象是一团团浮动的红云。王城禁军也三三两两从阴暗幽深的宫门洞中跑出来,部伍不整地聚在四周,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随后踉跄赶来,气喘吁吁地站在禁军前列却不知如何是好。大臣们的轺车陆续驶进广场,纷纷从车上跳下奔向锺亭。终于,颜率看见两辆华贵的青铜轺车飞进了广场,天子王畿的两个诸侯——东周公与西周公竟然也匆匆赶来了。
仿佛没有听见杂乱的响动,也没有看见纷至沓来的人群,少年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