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兴亡纵横 (2)(3 / 8)
是根本性的。正是基于这样一个历史渊源,齐国对秦国始终没有中原五国那般滴血之恨。于是,齐国在河外大战中弃联军于不顾而径自灭宋,又在秦军潮水般攻势前丢弃联军而保存实力。有此背弃盟约之举,齐国从此便与中原五国反目,成了天下独夫。虽则如此,秦国却没有趁势攻齐,而是将兵锋直指魏楚两个老对手。更令人乍舌的是,就在齐国为天下所不齿的时刻,秦国与齐国约定了共同称帝——齐湣王东帝,秦昭王西帝。
乐毅清楚地记得,当这个消息传到蓟城时,燕昭王惊讶得连呼“咄咄怪事!咄咄怪事!”乐毅却是淡然一笑:“燕王莫急,此中却是大有玄机也。”“玄机何在?”燕昭王摊着双手连连摇头,“这分明是东西两强夹击天下嘛!”乐毅也摇摇头笑道:“秦国要在燎炉上烧烤齐国,田地却以为是雪中送炭呢。”燕昭王默然良久,恍然大笑:“好好好!但愿田地烤个焦黄了!”可惜的是,这条老谋深算的妙策却被苏代与鲁仲连破解了,齐湣王田地竟是破天荒地英明了一次,连忙诏告天下取消了“东帝”之号。
值得玩味的是,齐国一取帝号,秦国便也悄悄地恢复了王号,“西帝”也消失了。
这起匆匆掠过的两帝风潮,使乐毅真正看准了齐秦两大国的微妙所在。在燕国秘密联结攻齐力量的谋划中,乐毅始终主张不要急于与秦国说破。燕昭王大是不解:“秦为最强,合与不合,皆当早见分晓,等事到临头仓促说秦,秦国若责我怠慢,又岂能与我合兵?”当时因有他人在场,乐毅只是笑道:“燕王毋忧,此事有臣斡旋便了,保得万无一失。”也是燕昭王深信乐毅,竟是从此不再过问。
目下,攻齐时机已经到来,秘密联兵也已经就绪,只要将秦国这只最大的“黄雀”拉进联盟,便没有后顾之忧,届时爪牙齐举,自能一举捕获齐国这只大蝉!虽说乐毅满怀信心,但也有几分忐忑。毕竟,邦国大计只有落到实处才是真的成功。短短几年,秦国陡然扩张了两个大郡,河内郡六十余城,南郡四十余城,就实力而言,比齐国吞灭的宋国大两倍还有余!更不要说秦国消化新国土的能力比齐国强出了几倍。当此之时,秦国会不会突然产生独灭齐国的雄心?若是秦国有此图谋,燕国的复仇大业便几乎肯定是付之东流了。
这是乐毅唯一的担心。
由于河内已经成了秦国新郡,一过洹水 北岸的宁城要塞,便进入了秦国地界。这宁城本是春秋晋国宁氏封地的北界要塞,叫做宁邑,现下已经被秦国改名为安阳 ,成为燕赵两国进入秦国的第一道关口。勘验过使节关文,已是暮色时分。尽管秦国的这座新安阳整肃异常,乐毅也没有在安阳歇息,而是马不停蹄地直奔函谷关。凭着河内郡守发给特使的特急通行大令,乐毅在五鼓时分便进了函谷关。出了长长的函谷又过了华山,便是关中腹地,乐毅下令车马缓辔,一路徐徐观察西进。路过栎阳与蓝田,乐毅特意停车道边,留心遥望了这两处的山川地势,良久方去。秋阳衔山之时,便匆匆进了咸阳。
在驿馆驻扎停当,一番梳洗用饭之后,乐毅立即乘着一辆垂帘缁车向上将军府而来。
在秦国君臣之中,乐毅最熟悉的,应当说还是宣太后与秦昭王母子。可是,乐毅却不愿意直接晋见太后与秦王的任何一位,而宁可先见只有一面之交的白起。虽说只有一面之交,但乐毅对白起却大是激赏。燕昭王曾与臣下议论评点天下名将,感慨吴起之后再无赫赫名将,乐毅却道:“以臣观之,不出二十年,秦国白起将成天下战神也。”那时侯,白起还没有打河外大战,军职也还只是个左更,连上将军还没有做,天下还没有几个人知道白起这号人物。乐毅的突兀评判,竟使燕国朝堂轰然大笑了好一阵。可乐毅却坚信自己的眼光,白起每打一仗,乐毅都会通过各种途径聚拢秘报,精心揣摩白起的打法,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然后,乐毅便自己做白起替身,为他谋划下一场大战目标与具体打法。十几年下来,乐毅惊讶地发现:在兵锋所指的大目标上,他与白起竟是惊人地一致。而在具体打法上,则每每不同。更要紧的是,乐毅对白起的秉性操守做了多方秘查,认定白起是个本色英雄,是个响当当的阳谋人物,与白起交往犹如痛饮老秦酒——不粘不缠,清冽醇正,力道灌顶。
上将军府邸坐落在王宫之南的正阳街,林荫夹道,石板铺路,点点灯火中幽静异常。虽然也有车马进入,但绝然说不上门庭若市。乐毅目光敏锐,在打开车帘的窗口已经看得分外清楚,进出府邸方向的几乎都是各种军职官员,鲜有高车骏马的重臣权贵,要在他国,只怕恰恰要来个颠倒。到得府前车马场,驭手将车停在一片树影里,便下车走到廊下一名带剑军吏前低声说了一阵,那名军吏便匆匆跨进了粗大的门槛。
片刻之后,军吏又匆匆出来,领着垂帘缁车轻盈地进了偏门。
“客来远方,不亦乐乎?”缁车刚刚拐过影壁,便听道旁树影下一声浑厚的秦音。
“今我来思,行道迟迟。”乐毅听得“不亦乐乎”四字似乎有双关之妙,以为行伍出身的白起也风雅起来,便按照士子唱和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