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东方龙蛇 (2)(4 / 11)
了那座幽静的别居。
“你且说说,如何三番五次扯我?君有错失,臣子不当劝谏么么?”孟尝君面色铁青,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甘茂却是悠然一笑:“孟尝君莫得怨我,甘茂过来人而已。”
“过来人?”孟尝君揶揄笑道:“你是齐王肚皮里蛔虫么?”
甘茂一声叹息:“以君之见,目下齐王与秦武王可是一路?”
孟尝君一怔:“此话怎讲?”
甘茂苦笑道:“在下不才,发迹于秦武王,根基便是在秦武王做太子时扎下的。嬴荡武勇刚烈,少时常有荒诞之举,与目下齐王颇有相似处。也是甘茂杂学小成,时不时以稀奇古怪之学问伎俩引导嬴荡,才稳住了嬴荡的太子根基。久而久之,对此等生于深宫的怪诞少年,甘茂便有了一些揣摩,除此之外,何得有他?”
“倒也是。”孟尝君点点头:“以你揣摩,齐王与秦武王有何不同?”
甘茂叹息一声道:“秦武王秉性刚烈,极端尚武,情急处人不能犯,然却没有戾气,在大错铸成之时尚能自省。齐王秉性却是怪诞暴戾,求奇求新,无常难测。甘茂今日进宫,也是诚惶诚恐做孤注一掷,侥幸得成而已。”
“侥幸得成?”孟尝君象打量怪物一样看着甘茂:“骂你逃国,你倒成了?”
“孟尝君恕我直言。”甘茂淡淡一笑,“此等君主,一味只想显示其天威难测,使臣下慑服,故而风雷无常。前赞我才,后斥我行,无非使甘茂心怀畏惧而已,却无驱逐之意。适当时机,若有人进言,齐王必用甘茂。”孟尝君听得愣怔,细细一想却是分明如此,便点头叹息道:“人云一物降一物,柳木降牛角,果然不差也。此等君王,竟是唯甘茂可对了。”甘茂笑道:“此情此景,揣摩而已,何敢做人肚皮里蛔虫了?”
“原是田文粗鲁,得罪了。”孟尝君拱手一笑,却又骤然低声,“如此说来,惟有逆来顺受了?”甘茂一番思忖笑道:“至少,情急处不能逆鳞。譬如今日无端诛杀、突兀散朝,孟尝君若上前劝谏,必是言辞愤激,后果便不堪设想也。秦武王并无此等乖戾,如张仪之能者,尚且退避三舍,何况齐王如此乖戾暴烈,孟尝君岂有他哉?”良久沉默,孟尝君仰天长叹一声,向甘茂深深一躬,竟甩开大袖去了。
此日清晨,孟尝君接到王室宣诏:三日后秋狩阅军,丞相率百官并列国使节同行。孟尝君闷闷不乐,便请上卿苏代知会各国驻临淄使节,吩咐属吏知会各个官署,自己却闭门不出整整大睡了一日。亲信门客大是惊讶,心知孟尝君必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烦心事,便守住了各个门口不许任何官员探访。一时间,门庭若市的孟尝君府竟难得地清净了两日。
中酉的最后一日,齐湣王的狩猎马队并随行百官使节浩浩荡荡地开出了临淄王宫。齐湣王一身青铜甲胄,一领紫红斗篷,身背最硬的王弓,箭壶中插着十六支上好的兵矢 ,腰间却是一口阔身长剑,脚下一辆驷马青铜战车,上下一团金光灿灿,直是天神一般!出得王宫,临淄国人便如潮水般涌来瞻仰青龙齐王的风采,“东方青龙!天下霸主!”的欢呼声便响彻了连绵街市。偏是齐湣王面对国人的狂热膜拜时最有耐心,竟是缓缓行来,还时不时地举起手中长剑于民安抚。车马仪仗好容易涌出临淄西门,却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会齐城外列镇的六千铁骑,齐湣王一声令下,马队便直向西北方向的济水河谷压来。
翻过一道草木苍黄的山塬,便见辽阔的谷地旌旗飞扬金鼓震天人喊马嘶,竟是战场一般!
这段河谷临近济水入海处,山塬起伏,大海苍茫,林木葱茏,苇草荒莽,原是珍禽异兽龟蛇水鸟栖息出没的渊薮之地。每到秋草枯黄的季节,这里便是临淄贵胄的上佳猎场。但是,自齐湣王即位以来,这片猎场却被圈做了王室禁苑。但凡出猎,非齐王亲笔诏书,任何贵胄不得靠近!虽然做了禁地,齐湣王却从来没有来这里狩猎过。他即位的第二年,这片河谷便变成了一座辽阔的军营。举国新征发的精壮男子,都全部集中到了这里,浩浩荡荡三十万,从此便在这片水天相连的山塬地带开始了声势赫赫的大训。六年过去了,齐湣王才第一次来到这里。
凝望片刻,齐湣王高声下令:“号令田轸,整肃三军!”
三十六支螺号呜呜吹起,王车后那座三丈六尺高的云车上的紫色王旗也左右摆动起来。须臾之间,便闻辽阔的军营里号角连绵大锣声声,四野旌旗便向中央地带飞速聚拢。正在此时,一片烟尘大起,便有一支马队风驰电掣般卷来!倏忽之间,一片大将滚鞍下马,为首斗篷飞动者拱手高声禀报:“上将军田轸率军营三十六将,参见我王——!”
齐湣王向田轸一点头,便大手一挥:“禁军成列,进入军营!”
禁军大将令旗一摆,螺号吹动,顷刻间马蹄隆隆,六千禁军便在王车仪仗之后列成了一个行进方阵。齐湣王脚下一跺,青铜战车便轰隆隆飞出。田轸一摆手,三十六将便一齐飞身上马,分列于王车两侧护卫疾进。
谷地中央的校军场上,已经列成了一个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