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部分(3 / 3)
后来曾经回来过。回来却发现,他们再也回不去了,他想在她身上得到的,关于需要的例证,她不再给他。
偶尔她会在深夜里独自操琴。她的琴艺精妙绝伦,琴声愁惨凄绝,但若他尝试请她为他独奏一曲,她立即让红娘把琴收起来,挂在墙上,拒绝再弹。他对这种状况非常绝望,他们之间或许只有一公尺的距离,然而这一公尺,他再也无法靠近。
如果第一次,他在这场爱情里先下一城,但,这最后的一座孤城,她死死地闭了城门。
忧伤美好的初恋像春光一样无法羁留,他亦不过是陌上观花者,所以心怀眷恋而不哀戚,天明之后,淡淡走上他的长安古道。
所有的诗人都是一样,他们年年伤春复悲秋,却年年伤春再悲秋,是爱恋春光秋色,还
是爱恋年年岁岁不期而至的情绪,谁也说不清。或许只是习惯了,在某一个时刻去做某件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爱,有时只是某个时刻的某种需要。
三年后,二十四岁的元稹娶太子少保韦夏卿的季女韦丛;三十岁上遇到薛涛;同年韦丛卒,元稹写下“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的诗句。两年后,元稹在江陵贬所,纳妾安仙嫔;三十六岁时续娶裴淑,亦为大家闺秀。
他并不负情。“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不是负情之人可以写出的诗句。他也会如他所写的那样:“尚想旧情怜婢仆,也曾因梦送钱财。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他会在她的坟头,潸然落泪,手抚墓碑,无处话凄凉。
只是爱情,更像是邂逅一场盛景后,摆出的美丽苍凉的手势。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自从知道李益和霍小玉之间的情事以后,我每次读到这首《写情》,都会觉得这是一双可怜人的写照。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你也许曾经遇上一个人,你与他相爱,以为他是你全部的需要和存在的意义。你爱他,如生如死如火如荼缠绵如呼吸;然而有一天你们分手了,得已不得已情愿不情愿,伤筋动骨声嘶力竭歇斯底里愤怒悲伤安静压抑,而那个人就那样消失于你的世界了。同时,他静默地关闭了你通向他世界的门。
天国的阶梯,消失在云间,你仰头瞻望思念的余光,只看见蓝天上白云轻轻流动,天上圣门已阖。在安静的甜黑的夜晚你想念他,思念若水滴,还没落泪,就干了。
如果你为一个人切骨般痛过,你就会明白李益在说什么。他说,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失去了那个人以后,他再也没有千金一刻的春宵,也没有了风清月白花下相偎相诉的良辰美景。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有时越是情深意切,表达出来的情感就越淡越正。越好的茶,越不会以苦涩凌人。像元稹花样文章悼亡也归平静,千言万语只是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苏轼文中仙豪,十年夫妻情深似海,也只能说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李益的《写情》也是如此,心底有百般忏悔,也只能化做一句“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的叹息。
李益的诗是那样好,边塞诗雄浑有力,闺情诗清雅有致。“大历十才子”中他是翘楚。说他好,那是说得出,拿得出根据。曾读他的诗,精彩处叫人忍不住扬眉动目,意态飞扬。他的“几处吹笳明月夜,何人倚剑白云天”(《盐州过胡儿饮马泉》)有太白的豪放高迈气,“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喜见外弟又言别》)又得杜甫的沧桑沉郁之味。李益还有一首诗,一直是我最喜欢的边塞诗之一。诗云: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李益《夜上受降城闻笛》
这首诗是李益边塞诗的代表作,气势雄浑,苍劲幽远。我觉得气势意境都不像经历过“安史之乱”的离乱,反而很有盛唐恢宏之色,可以和王昌龄的边塞诗比肩。
李益生长的陇西,曾是汉唐历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