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梦醒时分(1 / 2)
杜如蘅梦里睡得很安生,自娘亲死后,她一回梦见娘亲。
在杜如蘅记忆里,娘亲总是很美的样子,纵然日子过得再苦,也夺不去娘亲的美丽。杜如蘅有时候揽镜,倒不怨自己容貌比不过娘亲漂亮,只恨自己不能生得同娘亲再像一些,这样,想娘亲的时候她多看看镜子,就好像娘亲从未离开一般。
娘亲刚走的那年,她总会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扣儿知道后,卷了铺子躺在脚踏上陪她,才渐渐好过一点。那时候,她只求一件事,便是梦里娘亲能回来看看她。只是不管她怎样想,梦里至多能见着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用力力气去追,喊她回头,却终究没有再见娘一面。
她不明白,娘亲为何不肯入梦来。今晚,娘亲却进到她梦里,如小时候一般抱着她,轻柔地哼着那支调子,依依呀呀,她就像是躺在鹅卵石上的水草,懒洋洋地晒着日头,只愿一直这样美好下去。
她不需要开口,也无法开口,但娘亲却给了她一记最温柔的眸光,她便知道,娘亲统统都知道了,连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的孙儿。
这样安逸的时光,她曾经有过,丝毫不因为杜府,也不因为杜家那些人,崔姨娘尖酸刻薄的话语,如娇如媚无事生非的挑拨,而显得褪色。因为那个时候,娘亲还在。
杜如蘅知道这是梦,也只有梦里,她可以再躺在娘亲怀里,做个撒娇不谙世事的孩童。可毕竟,梦是要醒的。杜如蘅觉察到娘亲要走了,因为她温柔的眼底有一种不舍。杜如蘅拉住娘亲的手,想劝她留下,那话堵在喉里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怎么可以忘记自己是个哑巴呢?于是,那双黑亮的大眼睛积蓄起晶莹的泪珠,叫她像是田埂间最温顺的那头牲口,湿淋淋地望着娘亲,期盼她能看懂自己心底的挽留与不舍。
娘亲最后抱了抱她,同她说,“阿衡,娘的阿衡终于长大明白了,娘也就可以安心地走了。阿衡,娘的阿衡,永远记得,一无所有后只为自己活着。娘有阿衡,才眷恋不已,现在阿衡长大了,所以娘才能断了牵挂。等将来,阿衡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也一定要好好的。”
然后,就同每一场梦的终结那样,杜如蘅睁开眼,便是屋顶上老旧的横梁,还有屋外泄进来的明亮日光。杜如蘅想不明白,什么叫一无所有,但她庆幸自己能牢牢记得娘亲最后送给自己的话。
娘亲眼底的欣慰,叫杜如蘅觉得所有的委屈都不见了,连同心底最后的一丝影子,彻底不见了。娘的阿衡的确是长大明白了,这得谢谢苏家大少爷,他是她必经的劫。杜如蘅轻轻抱着自己的腹,贴近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家伙,只盼着冬时他的降生。
肚子比杜如蘅要娇贵得多,咕噜咕噜地叫起来,纵然屋子里没有旁人听见,杜如蘅还是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胡家嫂子说过,怀了身子的女人不一定娇贵,但却一定要小心些。杜如蘅慢吞吞地起身,好在这会儿肚子还没挺出来,穿衣这样的事自己也还能做。
推开门,杜如蘅看了看天色,倒是个晴朗的日子,似乎从自己住进村子后天气便一直这样好着。扣儿每天搜要搬一堆的东西到院子里晒,被褥衣裳摊出来晒过又一样样收拾好放回箱子里,乐此不疲。
杜如蘅也不知道扣儿为什么这样做,但看见她那样欢喜,也总是随着她。这会儿,若不是在胡嫂子家,扣儿大约又要折腾点什么出来晒。村里人告诉他们,到了冬天吃食总有些艰难,扣儿便早早开始晒起菜干,腌起咸菜,等着深秋后再买些肉食回来腌,这样就能过得一个安逸的冬了。
扣儿忙忙碌碌,总唠叨着,杜如蘅便安静地缝些小孩的衣裳,或者替自己和扣儿准备入冬的衣裳。胡嫂子说这儿入冬后冷得紧,大雪还能封山,所以日间要用的米面油盐都要多备些,柴火也得备足了,到时候家家户户便歇了农事,串门聊天,倒真是村子最热闹的时候。小伙子也不进山打猎,因为他们要护着村子,下了雪寻不到吃食的猛兽就会摸到村子来,伤了人畜都不好。
杜如蘅听胡嫂子闲暇时说的那些入冬后的事,倒真有些紧张期待的。再看看日头,这会儿也高了,怎么没见着胡嫂子或是扣儿?
将胡家里外找了一通,倒在厨里见到一碗用热水温着的包子和粥,杜如蘅饿得狠了,连粥也一同吃得干干净净,也没见两人回来,杜如蘅想起昨晚住在自己家的苏家人,便有了不好的念头。
等杜如蘅扶着肚子走到家,就发现院子里聚了不少人,老远的就听见胡嫂子那大嗓门正骂骂咧咧的,言辞或许粗鄙,但每一句都针对苏家人。杜如蘅抿了抿唇,微微一笑,正好被边上的方书生瞧见,面上一红,却是低头再也不敢多看。
这方书生是个死了婆娘的鳏夫,也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学问再好也没用,家里没有银钱,也找不到保举之人,也只能在村子里结个草堂,教些孩童识几个字,或者替人写些书信,嚼用上倒也过得去。
这会儿会来这儿,全因杜如蘅她家的事。
胡嫂子是村子里有名的辣子脾气,杜娘子和扣儿早就算是她的人,连句闲话都不许人说,这会儿被苏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