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城晚风 (一)(1 / 2)
只要她回头,她就能发现,自己从未走开,她从来就没有失去过他,因为他从不曾离开。
比起云泽,南江市更像她的故乡。
这里的道路,都有着很历史的名字。这里没有高架桥,没有漫街的豪华跑车,高峰的时候,不管本地车牌还是外地车牌,一视同仁地堵在那里。听着司机们一边按着喇叭,一边用听上去很凶狠的南江话诅咒着,以陌却觉得很亲切。这里让她感觉到真实,她承认自己是个带着点小资情调的小农,骨子里还有些小市民。她不喜欢云泽的商业化,不喜欢势利和冷漠。
或许是韩晓常常跟她提起南江市的缘故,行走在这里,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放松和熟稔。
“在民德路买蛋糕,到羊子巷吃夜宵,建德观的火锅还在烧,请客要去孺子路,买衣服我们逛步行街,到绳金塔喝汤,到青云谱感伤,。生活在别处,不如生活在南江,那是装满记忆、同学、死党,还有他的城市……”
每次韩晓用温情的电台播音语言,念出这段南江人对家乡的描述时,以陌都会很向往。
外滩、君悦、国定路的新东方、F大……,这些都是装着她记忆、同学、死党的地方,她把过去和怀念留在了云泽。只是南江……,她可以和谁一起分享。
这些天,以陌过得很自在。在江南三大名楼之一的楼阁上看落霞孤鹜,秋水长天;在象湖之畔观候鸟南飞,日暮西山。她享受着这里的亚热带季风气候,陶醉在秋季湿润的潮湿空气中……
这些日子,她每天不务正业,游游荡荡,该去的地方都去过了。以陌看着手机里的日期,今天是中秋节。六年前开始,她就不再过这个象征的团圆的节日了。每次看到糕点店排队买月饼的人,她都会有些落寞,这个节日一直在提醒着她,她是一个孤儿,她没有亲人了。
“你好,我是陆韶迟,我现在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有事请留言。”
电话拨了又挂,最后终于筋疲力尽地提示:手机电量低。
这个中秋节,陆韶迟失约了。
以陌看着黑掉了的手机屏幕,心里空荡荡的,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两年来,她已经习惯了陆韶迟的呵护。她把他的爱当成理所当然,可是这份依赖,也不再属于她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放不下的只有云暮寒,现在她才发现,原来陆韶迟也可以左右她的情绪。她突然理解了云暮寒和金恩彩,人并非无情的动物,那些朝夕相对,冷暖与共的岁月,不可能一笔勾销,比爱情更强大的是时间。
安以陌,你不是个花心的女人,可你却是个贪心的女人。
你给不了陆韶迟的,却期待着他能给你。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多么地畏惧寒冷,所以才会舍不得放开手心的温暖。
只是,陆韶迟,他也不要你了。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你可以放弃云暮寒,陆韶迟也可以放弃你。
以陌在心里笑自己,她拿起手机,狠狠地丢了出去。手机抛物线落入江水之中,只溅起了小小的水花,便没了痕迹。
她趴在江边的栏杆上,望着远方缓慢旋转着的摩天轮。传说中,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满了幸福,当仰望摩天轮的时候,就是在仰望幸福。以陌轻轻抬头,仰望着幸福的角度。有人说过,摩天轮每转过一圈,地球上就会有一对拥吻的恋人。这座比英国泰晤士河边的“伦敦之眼”还要高的摩天轮上坐了多少对恋人?又转过了多少圈幸福的轮回?以陌撇了撇嘴,浪漫的传说真害人,把她从云泽勾引到了南江。她看了看手中的票,坐在世界上最高的摩天轮上转一圈的价格是五十元。
韩晓说过,来南江做摩天轮,一定要在黄昏的时候。
你可以直接看到这个城市白天和黑夜的距离,在离天最高的地方,看暮霭沉沉到漫天星辰。
以陌安静地随着摩天轮升上天空,她的目光落在了远处。
陌上云暮,倦鸟迟归。
这是她梦中希翼着的风景,只是风景看透之后,再不会有人,愿意陪她看细水长流。
“去他妈的云暮寒!”
“去他妈的陆韶迟!”
“我不要你们了!”
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以陌大声喊着。
云暮寒,陆韶迟。这两个名字在夜空就纠缠,又被风吹散。
“我不要你们了。”以陌低声重复着,一个人一生之中不仅仅有爱情,她的快乐会回来,她的幸福不需要寄托任何一个男人。
摩天轮转了一个轮回,又回到了原点。
走出舱门,以陌觉得风吹到脸上,有些凉。她惊觉自己流泪了,这些天,被云暮寒误会,被金恩彩陷害,失去工作,生死一线,她都没有哭。而在空中喊出那几个名字的时候,她却哭了。
安以陌,你真把自己当琼瑶戏里的苦情女主角了?她擦干眼泪,耸了耸肩膀,根本不会有人观赏的泪戏,又何必矫情表演?
她没有发现,就在与她比邻的另一个太空舱里,有人一直在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