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2)
一世长宁,一生安康。他给她的承诺,他埋藏在心底虚幻的夙愿,破碎成粉,飘扬在这泛着热气的微凉夜风。
明诚托着以秋的头,轻轻地放在地上,为她整理沾染鲜血的衣襟,缓缓的,直起身子,看向闯入这静谧仓库的二人。
汪曼春已经拔出了枪,一身肃立,眼神犀利的锁着明诚。严律跟在汪曼春的身后,浑身戒备,看向明诚的眼神同样不善。
天已彻底黑暗,这个窄小的仓库空空荡荡,像是与世隔绝的另异空间。灰尘与霉渍混合,挑染四壁,仓库里甚至没有什么光,只有房梁上掉下的几个黄灯泡凄厉的照亮。
明诚退离以秋几步,正挡在她尸身前。低下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眼帘,打出一片阴影:“我要带走她。”
平平淡淡的语气,带着一丝沙哑。明诚这幅理所应当的姿态引得汪曼春秀眉一挑,嗤笑出声:“凭什么?”语落的瞬间,手中的枪已经拨动扳指。
一霎的静默,没有预想中的枪鸣。明诚三步上前,卸掉了汪曼春手里的枪摔在身后,再一个肘击,用力逼退汪曼春几步。
她刚进来的时候还看的清妹妹的脸,现在却只能看见一个身形了。
明诚依旧低着头,沉默着没有再说一句话,如同一尊雕像,矗立在汪曼春与汪以秋之间。
汪曼春轻眨美眸,眸子仿若充血,与那殷红的嘴唇一般,好像要滴出血来。她无悲无喜,无怒无笑,只是以探究的眼光轻扫着明诚,打量他的意图。
活动脚踝,将身体甚至扭曲出声音,忽略掉胸腔内撕裂的疼痛,汪曼春吸了口气,一瞬充劲,如同凶兽一般朝明诚冲了出去。
她要夺,他要守,此局,唯有激斗。
身居高位,汪曼春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活动筋骨,任务常有,但冲在最前面的永远不是她,动枪是常事,但肉搏,实在很少。
汪曼春的心里有一团火,热烈的燃烧,将她自己的筋骨烧的血肉模糊。她仿佛有了无穷的力量,被击中也好,挥拳也好,有的只有恨意与快意,大脑发热的冲动麻痹她所有的知觉。
明诚仿佛也是如此,两个人相互碰撞的肉体激扬起汗水,混合着血水,飞扬在昏黄色的光线里,一声声闷响,回荡在窄小空旷的仓库。
这小空间里的空气开始混乱,顺着明诚和汪曼春的拳脚,旋成乱流,乘着大门呼入的风,激起地上的蒙尘。
孤影孑然的几根吊灯开始摇晃起来,一室昏黄开始颤动,在二人纠缠时刻,时隐时现。
光明与黑暗来回交替,但二人给予对方的每一次打击依旧精确,一拳一脚,就连对方眼里的爱恨都看的分明。
汪以秋静静的面对这边躺着,姿态安详,像是看着这边的热闹。
严律也站在一旁,任凭二人如何激烈。他摘下架在鼻上的眼睛,静静的望着安详的以秋。
一招一式间,二人激斗已进入白热化。纵然汪曼春勇往直前,毫无畏惧,但还是落了下风,被明诚逼得不断后退。
严律一直没有动,只是凝望着不远处明诚身后护着的人。他在疑惑...那样张扬聪颖,令人眼花缭乱的女子,怎么会一夕之间,归于沉寂。
也许是她累了吧,他自认强大的她,饱经离乱,本以为遇上了宽容的真心相待,不必再漂泊....可终究镜花水月。
门外,那样的乱世,笼罩在凉幕之下的血与执,历历在目,却和她再无关系,汪曼春活下来了,她的乱世便落了幕。
把手中的金丝眼镜小心的收到里衣中,指腹轻轻磨蹭着金属边沿————这是她送他的礼物。
一瞬而已,一个暗光流转,严律忽然一个旋身,横劈到正背对着他的明诚身上。
一声闷哼,正与汪曼春纠缠的明诚正中这突然一击。他此时已十分狼狈了。
严律缓缓的抬起下颚,暴露出眼底压抑一晚的情绪,汪曼春也是如此。呈三角站立的三人蓦地静默了一刻,相互观赏着彼此的悲痛,然后混揉入内心纠杂的怨,成为一种莫名的失落,滚烫的冲动。
“明长官何必如此,费心费力,一具尸体。”严律精心打理的头也已经凌乱,细发凌乱在额前,他冷冽开口,饱含叹息,仿佛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息。
严律的眼光很冷,泛着和今夜静默月色一样的冷白,仿若一个冰针,直入明诚此刻的混沌,在他细微的泪光中仿佛看到了他与以秋数十载相处的情形,洞悉了她和他的前因后果。
她本可不死,是他心下的迟疑毁了她。
一种难堪在明诚心里蒸腾而起,红果果的窥探眼神让他心中被他企图割舍的柔软剧烈疼痛,在他遗失她的岁月,一直陪着她的,是他。而现在,能光明带走她的,也是他。
或许,在这那年码头之后,他就再没拥有她的余地。
仿佛万年,每一次喘息都像是生命里的最后一叹,但,他还活着,并且,这是她在他一生中最后一帧,死不能放。
一阵冷风刮过,三人再次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