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 / 2)
从特高课出来的时候,严律每一步都如行云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死在地面。
汪以秋死了...和严青音一样,突然的失去了一切。那么她为什么而死的,啊,为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可笑的姐姐吧。
坐上车,一路狂飙到76号的刑狱,屏退左右,严律提着公文包下到了泛着潮湿味的腐朽监牢里。
不像...一点都不像,汪以秋是不会像一个死人一样的坐在那里自怜自艾的,她如同火焰,一生燃烧,就算是死,也是笑着离开。
他还记得,她笑着说炸了日本布防兵的时候眼里的光彩,记得她无数次整他的时候眼里的恶趣味,记得她是怎样一步步的吞了白鸟集团,记得她怎样白手起家,一步步的走进上海权力中心。
俊眉修眼,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她永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每当他认为无法企及的时候,笑着转过身,将他拉上去,站在跟她相同的高度,一点点的为他讲解着这乱世中的陷阱。
她们有相同的姓氏,相似的容貌,但灵魂,却是天地之别。
在汪曼春身边数月,严律知道这个女人的狠毒,她是真正的刽子手,手染多少同胞的鲜血。
可是为什么,最后死的是汪以秋呢。
一步步走到汪曼春的面前,严律举高临下的看着昔日张扬女子的狼狈,不知抱着何种心态,强忍着内心的悲怆,一字一句:“她死了...汪以秋,你的妹妹,她替你去死了。”
他知道,她原本可以不用死的,如果眼前这个女人不固执己见,她就不必为了救她以身涉险。
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害的,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现在就扭断她的脖子。
可是,一切真的就是如此吗。
或许,也有他的责任吧,早在因为他的失误导致汪芙蕖身亡开始,早在他决定和明楼联手开始。她最后见过汪以秋了,他也见过,可无论是谁,都没有发现她眼里必死的意志,都只是被动的接下了她的遗言。
早有预谋,她以一种不容别人拒绝的强势,掀翻了本由明楼主导的谋局。
她退场了,以死亡为开端,把剩下的一切交给了他。
所以,就算咬牙切齿,就算是违心,就算是逼迫,他也要把那个叫汪曼春的女人拉起来,让她活下去,让她活过来。
“你说...什么?”
汪曼春双目凝滞,瞳孔放大,恐怖的静默之后就是疯狂的扭曲,狂乱的静寂,以瞳孔为中心迅速晕染扩散。
她本瘫坐在地,但一瞬间就扑到了监牢的横杆前,像是要冲破这铁柱的束缚。眼角眦裂,血红的血管仿佛从眼球里暴起,憎恨与愤怒渐渐被一种死气的绝望取代。
那恐怖的气场,不过是薄冰,轻轻碾压就会碎成粉末。
“你胡说,胡说!谁死了,谁死了!闭嘴,闭嘴!”
歇斯底里的刺耳哀鸣回荡在空落落的牢房里。汪曼春被关押的地方除了她之外没有别人,因为,很少有人有机会被送到这里,大多数人,在进这里之前,就死在了侦讯室,根本不必来这里。
作茧自缚,说的或许就是汪曼春。
她输了明楼,输了自己,然后,在本以为无物可失的时候,失去了汪以秋,那个唯一不会害她,会永远朝她微笑的妹妹。
“是明楼,是明楼!是不是明楼!不...是明诚,是明诚,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害死了她,一定是他们。不!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在骗我,以秋呢?我要见以秋,以秋呢,我要见以秋!”
语无伦次,慌乱、憎恨、迷茫、希冀,交织纠缠,交替浮现,昔日高贵张扬的汪曼春,像是一个疯子,这疯狂远比明楼的欺骗更加绝望,高声啼血,她仿佛在呼唤,仿佛在挣扎。
严律冷眼旁观,心里不知道是快,还是痛。若不是她的命令,若不是她的遗言,或许,在看到她尸体的那一刻,他就会与藤田芳政决裂,然后战死在特高课。
他笑了,嘲讽的微笑:“76号原情报处处长汪曼春,侦破中统驻我方间{谍汪以秋身份,护特高课行政长有功,官复原职,另,原罪名,经查实,实属汪以秋陷害。故无罪释放,即刻到特高课述职,禀明详情。”
一字一句,每一个断句,都让汪曼春安静些来,泪水决堤,双手扒地的她早已指缝露血,可她好像浑然不知,只是迟钝的反应着。
严律仿佛是恶鬼,不肯放过已经临近临界的汪曼春,他朝汪曼春抛过一个文件夹,露出了凉薄的笑。
汪曼春呆呆的看着地上那蓝色纹路的文件夹,很眼熟,那是汪以秋昨天让她签的。一种沉重而苦痛的不祥笼罩了她,她内心拒绝去翻开,但是,已接近麻木的神经,被动的接受了严律的指令。
“汪处长,你可以打开看看。”
指尖颤抖,鲜血沾红了蓝色的文件壳,染湿了雪白的纸页。
空气里,清脆的如同银铃的书页翻阅声,仿佛是地狱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