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 另一端(1 / 8)
过了一会儿,荷马已经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了:
隧道尽头模模糊糊的街垒也好,
那因扩音喇叭太旧而扭曲得似乎是熟人的声音也好。
随着灯光的媳灭,全部声音也都消失了。
荷马觉得自己是已经被判了死刑的重犯,
一个星期以后就要走上断头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在突然降临的静寂中,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消失了。
荷马不放心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似乎想确认自己有没有溶化在这宇宙的黑暗之中。
然后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手电筒,在黑暗中摸到它,
颤颤巍巍地打开。晃动的光线照亮了他前面的位置——
那里在几分钟之前发生了看不见的交战。
距他隔岸观火的地方的30米处,隧道中断了,
通道被完完全全堵死了,像断头台上的铡刀完全放了下来一样
,隧道被巨大的钢阀口完全斩断了。
他并没有听错,是有人启动了密封阀。荷马知道这个阀口,
只是没料到它还能正常使用,似乎它的功能完全没有打折扣。
长年累月地从事文字工作,导致他的视力十分不好,
他甚至都没能马上发现那出现在密封阀上的人影。
荷马向前举着枪,退后了几步,
判定那是在混乱中被搁在了挡板这边的人,然后他看清了,
那是猎人。
他一动也不动。老头大汗淋漓,一瘸一拐地向队长走去,
他预料生锈的密封阀上一定鲜血成河……
他都差一点被刚才猛烈的机枪扫射打中了,
因为刚才他们位于空旷的隧道中央,太容易被瞄准了。
猎人毫发无损。他把自己残缺不全的耳朵贴在密封阀上,
接收着一些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荷马接近他,小心翼翼地问。
队长没有注意他,他嘴里嘟嚷着什么,
但只是喃喃地说给自己听。关闭的密封阀另一侧有人在说话,
猎人重复着那些人的话。几分钟过去后,他离开了密封阀,
转身面向荷马。
"我们返回吧。"
"出了什么事?"荷马再次问道。
"那是一些匪徒。需要增援。"
"匪徒?"荷马惘然地重复,"我觉得,我听到了……"
"图拉站已被敌人占领了,应该夺回来。我们需要喷火器。"
"为什么非要喷火器?"荷马彻底茫然了。
"以防万一,我们先返回。"猎人站直身子,迈开步子离开了。
荷马没急忙跟上去,他仔细查看了密封阀,
也贴在冰冷的密封阀上,
希望自己也能听到那边的人对话的只言片语。这只是枉然:
哪怕是爆炸的巨响也不可能穿透这半米厚的钢板。
荷马发现自己并不能信服猎人的话。
无论占领了这个站的敌人是谁,他们的行为实在是令人费解。
谁会仅仅为了防御两个人的进攻就将密封阀紧紧地关闭?
哪个匪帮会花力气和时间跟两个武装着的外来者在边境封锁线
谈判,而不是在他们一进入视野范围内就把他们射个千疮百孔?
最后还让荷马感到困惑的是,
那边防战士无意间发出的那个令人惊恐不安的词——"惩罚"
到底是什么意思?
★ ★ ★
萨莎的父亲曾说过,世界上没有比人类的生命更宝贵的东西。
对他来说,这句话不是空洞的套话,也不是妇孺皆知的道理。
萨莎的父亲原来从没想过,
在地铁站中当一个最年轻的指挥官不是没有好处的。
人在20岁的时候,对杀人、死亡这种事看得不能再肤浅了,
整个人生犹如一场游戏,好像如果一不小心死了,
还可以再玩一次一样。
世界上的所有军队都被昔日的军校学生装满,这并不是偶然。
但指挥成千上万沉迷在战争这个游戏里的年轻人的指挥官,
一定把作战的人、
战死的人仅仅看成是地图上的蓝色和红色箭头。
只有那些对从躯干上扯下的腿、
流出来的肠子和破裂开来的头颅麻木的人,才能指挥好军队。
指挥官要果断地做出决定,是牺牲掉一个团,
还是牺牲掉一个连。
曾几何时,她的父亲也是带着轻蔑对待自己的敌人,
也是如此对待自己,他总是希望别人对他刮目相看,
挑战各种各样的任务。他并不是轻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