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交织(1 / 8)
"爸爸……爸爸,是我啊,萨莎!"
她小心翼翼地松开紧紧勒着下巴的帆布绳,取下了父亲的钢盔
,那下巴肿得吓人。她把手指伸到父亲那发霉的头发里面,
抓起一大把橡胶,扯下防毒面具丢在一边。她触摸到的,
像是萎缩了的、僵硬灰白的作为战利品被割下的带发头皮。
他的胸脯沉重地起伏着,手指扒着花岗岩,
空洞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他没有任何回答。
萨莎在父亲的头下垫了一个背囊,然后扑向门的方向。
她把自己瘦弱的身躯抵在巨大的门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咬紧牙关。这块铁制的庞然大物并不想投降,
它吱吱呀呀地左右晃着,最终返回了原位。门闩啪的一声,
萨莎无力地滑落在地板上。仅仅一分钟,就一分钟而已,
她歇口气,立刻回到父亲身边。
她走向父亲的每一步对父亲来说都弥足珍贵,
而父亲带回的微薄的战利品,远远没法补偿他的付出。
为了这些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他贡献了余生。
这贡献不是仅持续了几天,而是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
一个月又一个月。他必须如此挥霍自己的生命,
不然他们只能吃手上唯一有的老鼠(
这是这个荒凉的车站里唯一的食物),然后开枪自杀。
萨莎曾想替父亲承担这一责任,她无数次恳求父亲,
让他把旧的防毒面具给自己,这样她就可以自己爬到地面上去
,为父亲减控一些负担。但父亲始终不肯妥协。他心里清楚,
自己那不断老化的防毒面具中的过滤器早已破烂不堪,
它的作用不会比那些护身符更大。
但他从未向女儿坦诚过这一点,他撒谎说,他会清洗过滤器;
撒谎说,一个小时的地面行走过后他感觉身体状态很好。
当他害怕女儿见到自己吐血的模样时,就骗她说,
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
萨莎无力改变现状。她和父亲被赶到这儿来,
起初他们井没有被打死,这并不是因为那些人的怜悯,
而是出于一种嘲讽和侮辱的好奇心。
其他人都认为不出一个礼拜父女俩就会命丧西天,
但父亲的毅力和意志让他们在这里活了一年又一年。
其他人仇视父女俩,蔑视父女俩,但同时还喂养着他们。当然
,这是有代价的。
有时父女俩在长途跋涉中的歇息时刻,
坐在由枯草点燃的冒烟的篝火旁,父亲喜欢讲一些以前的事情
。几年过去了,他终于意识到,再骗自己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他心中十分清楚——他命无多时。
而他的那些过去则是任何人都无法拿走的东西。
原来我的眼睛有和你一样的颜色——她的父亲这样告诉她。
天空的颜色。萨莎似乎也记得那些日子,
那时父亲的甲状腺还没有开始肿大,
那时他的眼睛还散发着神采,那么明亮清澈,
就像现在她的眼睛一样。
当父亲说到"天空的颜色"时,
他指的是那片存于他记忆中的天空,
而不是那一团深红色的永恒阴暗的"天空"。
无论他如何努力向上爬,总是在这"天空"之下。
他已经有20年之久没有见过那阳光普照的晴朗天空了。
萨莎从没有见过那样的天空,她梦到过,但她又有几分把握,
她在心目中描绘出的那片天空就是那真正的天空?
就像在我们的那个世界里,那些生来便看不见的人,
他们可曾在梦中见过那天空?
★ ★ ★
眯着眼坐着的孩子们觉得黑暗是笼罩着全世界的。
他们认为此刻周围的其他人,跟他们一样,
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的。荷马想,
在隧道里的成人们也是如此的无助和天真,像这些孩子一样。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光明和黑暗的统治者,
他啪啪弹着自己的手电筒。但就算是最无法穿透的黑暗,
其周围也有无数双有视力的眼睛,盲着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自从遇见那些食尸者之后,
这一想法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想点别的吧,
应该分分心了。
荷马想到,猎人竟然不知道在纳西莫夫大街会遭遇什么,
便觉得十分奇怪。
当猎人两个月前首次现身于塞瓦斯多波尔站的时候,
没有一个守卫可以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