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戈(2 / 3)
浅浅道:“王若败了,无论这妖王圣殿有多少重结界,多少人守护,也护不住我和孩子。王若遇难,我也自不能独活。去吧,准备软轿,我要去战场。这一战,本是因我而起,我要在他身边。”
薇儿犹犹疑疑,终究还是去了。
未免被天庭的人发现,徒增麻烦,浅浅只带了平日里用得应心的五个婢女。她身子沉重,婢女们心惊胆战,驾着软轿走得极慢,她催了几次,婢女们都是十分为难的样子,口中答应着,仍是满满地走,她也担心腹中的孩子,便不再去催,只尽量敛足精神,祈望莫要咳血晕厥。
转眼半个月,隔着厚厚的轿幔也能感受到秋气的浓重,凄寒凉意渐侵肌肤。浅浅因常年在幽冥职守,一向喜冷,但怀孕之后,她身子每况愈下,大夫们无法抑制,便叮嘱一定要注意保暖,万万受不得寒,她并不信,觉得他们不过是黔驴技穷胡说一通,桃夭却将整个妖王圣殿都用真气环绕起来,造就了一片暖春气象。这一造,她便几百年未经寒气,此时蓦然觉出凄凉秋意,不由地便掀起轿帘,想要看一看人间的寒秋之景。
她曾纳尽世人记忆,知道人间的文人墨客们最喜欢写秋,他们一个个生花妙笔,将本来只是四季之一的秋写得含愁带恨,多情善感,一只南雁,一座楼头,一抹残阳,皆能附着一张张宣纸生出万般风情,有离人泪,相思苦,佳期不可驻,有天涯游子,薄命红颜,叹长天万里不可见,亦有白发将军,落魄书生,满腔壮志无诉处……
那样的秋她实在很想再看一看的。
可她实在是不该看的。
她绝对没有想到,轿帘掀开的刹那,便定格了她和桃夭的结局。
她想看看人间的秋,印入眼眸的却只有秋,没有人间。
她在满目山川遍地白骨里蓦地叫了一声:“停轿!”软轿停住的刹那,薇儿已应声立在帘外,恭谨相询:“王后?”
“这是哪里?”她问出的话在舌尖轻颤。
薇儿说:“这里往日是人间的京城。不过这里早已没有人烟,很安全的,王后放心。”
“京城?”浅浅低低地念出这两个字,一道寒气直刺心底,她没理薇儿的阻拦,径直下了软轿,踏着人间草木,踩着森森白骨,一步一步走入秋色深处。
曾经的帝京啊,那该是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百万人家的所在吧?那该是户盈罗绮,市列珠玑,争竞豪奢的所在吧?那该是宝马雕车,楼市林立,煌煌威严龙气的所在吧?
都没有了。
她极目远眺,看不见一片瓦屋,触目所见的,唯有荒草、枯木、白骨和在荒草枯木白骨间生长出的簇簇野菊,在肃杀秋风里瑟瑟摇摆。
薇儿说的对,这里早没有人烟了,一个活的人也没有了。
因为战争,因为桃夭,因为她。她知道战争很可怕,人类的历史满是血泪,她在人类的记忆里看过许多次,尸骨成山,血流成河,一将功成岂止是万古枯!
可是她从未想过,战争可以可怕到这样的程度。就在不久前,她还亲耳听到桃夭下达过一个一个的屠杀的命令,她以为只是屠杀,只是征伐,只是让敌人仓皇害怕不好过。
可是她没有想过,原来屠杀的尽头可以是灭绝。
灭绝!——当这两个字跳出脑海的刹那,浅浅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茫然地望向薇儿,颤声问道:“人间……还有人么?”
薇儿不懂得她的痛苦和恐惧,兀自得意洋洋地笑开:“有是有,不过不多了,而且马上就要没有了。”
“为什么?”
“王后,如今人间仅存的人类都在楚地,薇儿听闻,妖王此次将决战之地选在楚地,就是要将人类彻底灭绝。”
泪水刹那滚落,心坠入无边黑暗,浅浅立在无人的人间的瑟瑟秋风里,僵如石塑。
到达楚地是第二日的黄昏,她弃了软轿,驾着无痕,疾飞了一日夜。
有些事,发生了,便无可挽回了,但尚未发生的,她希望能够阻止。
可她终究还是去晚了。
她赶上了□□,却无力阻止。那一战的□□是天帝帝殇奋力抗敌,却突遭天劫,殒身而亡。浅浅亲眼看到在刀枪剑戟之间,雷霆乍起,一粒星光自帝殇的心口瀑出,刹那间爆出万丈光芒,黯淡了一天落日残红,将天地万物尽数笼罩在一片金芒之下。
可那光不是慈祥,不是吉瑞,亦不是庇佑,而是灭亡。帝殇灰飞烟灭。
“天帝!”浅浅驾着无痕努力地想要冲过去,却迷失在耀目的金光里和乱成一团的战阵里。
天帝殒灭。神界大军瞬间陷入混乱。
这一场战争□□方过,便是尾声。
桃夭一身雪白戎装,在万丈金芒中高高站起,将手中烙着桃色“妖”字的帅旗一挥,直指神界大军,命令道:“杀!”
妖魔两界的大军立即沸腾,豪气冲天遮天蔽日地杀了上去,势如破竹。
神界大军则兵败如山倒。